又一拎,她往前走兩步,更多箭貼着腳邊擦過。
倒是讓她把話說完!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天旋地轉。她被這隻手牽引着擡頭,彎腰,轉身,前移……就像一具不甚靈活的陳舊人偶,被最高明的人偶師架着完成了一場驚險滑稽的表演。
等到表演落幕,她被帶到甬道的盡頭,已經連北都找不到了。
“謝謝……”她喘着氣,朝面前的人道謝。
他依舊靜靜站在霧中。
她剛要開口問清一切,身後忽然傳來聲響。
她回過頭,這才注意到自己站在一道墓門前,剛剛是門開啟的動靜。門後的情形卻看不到,有長長的灰色藤蔓物垂下,如帷幕一般,把裡面遮得嚴嚴實實。
“我們……”她回過頭招呼黑衣男子一起進去看看。
但石磚路上空空如也,剛剛還在眼前的黑衣男子竟然憑空消失了,隻有一陣風穿過空蕩蕩的甬道。
她心中升騰起巨大的疑惑,這一切好像都不正常,隐約中似乎有什麼真相就要破繭而出,但下一瞬,就好像碰到了某種看不見的巨大屏障,質疑轉瞬即逝,她臉上也仿佛完全忘了剛剛的事,直接轉身進墓。
掀開藤蔓,手碰到了上面的尖刺,往後一縮。原來這灰色的藤蔓是荊棘,但因并沒有痛感傳來,她大着膽子,撥開荊棘,穿枝而行……
帷幕後的景象豁然開朗,内裡無限高曠,不置一物,隻有正中一棵高聳的參天巨樹。巨樹枝條繁多,遮天蔽日,卻有枝無葉,帶着枯敗蕭瑟的氣息,很像冬日裡光秃秃的柳樹,隻是抽條的每一根都是帶刺的荊棘。鐵灰色的荊棘将墓頂和四面牆盡數遮住,她身處其中,仿佛置身于倒扣的荊棘巨繭中。
墓中怎麼是樹?
她一邊靠近一邊想,現實中有這麼大的荊棘樹?印象中的荊棘都矮小成叢,最高不過三米,這都有幾十米了。還有,墓中的棺椁,墓主人呢。
等到了近前,疑惑都得到了解答。站在幾人才能合抱的樹幹前,透過上面的縫隙看進去,樹心居然蜷縮着一個模糊的荊棘人形。
原來如此,這巨樹就是棺椁,樹中就是墓主人。他渾身被荊棘包裹纏繞,像具蜷縮的鐵灰色木乃伊,讓人看不清是男是女。
這一切都過于匪夷所思,完全不在風水常理之内,而且樹心中别無他物,連件陪葬品也沒有,隻有墓主人臂彎處,有什麼紅光在荊棘叢下閃動。
“肇心石……”她眼底也染上了一抹奇異的紅光。
并不知曉含義的三個字脫口而出。下一瞬,如着了魔一般,她探進縫隙,幾下扒拉開荊棘叢把這東西拿在手裡。
這是如紅寶石一樣的東西,不時閃動着紅光。
她面露欣喜,剛要好好仔細打量,忽然聽到轟隆隆巨響。
她轉身一看,面前的墓壁,兩側的墓壁,還有身後,上面的荊棘居然在開始回退!對,回退,四壁的荊棘在回縮,如同千萬隻手同時從牆壁上收回。荊棘巨樹的時間肉眼可見地在飛速倒轉,瞬息之間便從千枝萬枝退成隻剩一杆光秃秃的樹幹。
墓室的全貌這才顯現出來——牆上頂上皆是一扇扇圓形的拱門,黑洞洞的,密密麻麻,如同一隻隻黑漆漆的眼睛在注視,令人不寒而栗。
但這詭異的情形并沒有激起她什麼情緒,她自顧自地走到一扇拱門前,将紅寶石放進門上的凹槽,便如鑰匙插入鎖孔那樣打開了門。
她剛要進門,卻覺手上一痛,低頭一看,有紅色的血珠從指尖冒出。
怎麼回事,她迷茫朝前看去。
門後荊棘在翻湧,赫赫聲威,是其中一條刺傷了她。不對,明明這間墓室的荊棘不會傷害她,為什麼門後就會?
來不及多想,門後成百上千的荊棘怪物開始傾巢而出,每一條都直指她!這還沒完,四面八方每一扇門洞忽然同時開啟,門後同樣是數不清的駭人荊棘!湧出的荊棘群如小蛇一般在牆上迅速追擊遊走,偌大的墓室轉眼成了蛇窟。
她如夢初醒,往巨樹方向跑去。
異象都是拿走肇心石後發生的,必須馬上把它放回去!
她在蛇群的追擊中狂奔到巨樹前,手忙腳亂地想把肇心石放回原位,但不知為什麼,明明拿的時候很近,現在位置卻好像變遠了,怎麼也夠不到。
“不要了,我不要了。”她側着身子,伸手不停往裡探去。
蛇群已經追了上來,在地上不斷遊走,如同漩渦那般攪動聚集,一條巨大的蟒蛇立時擡首起身、瞬間成形。巨蟒沿着樹幹纏繞,蛇身不斷用力收緊。她被卡在樹幹和蛇身之間,眼看就要被碾碎。
為什麼,為什麼夠不到。
她擡起頭,墓主人仍被荊棘包裹,靜靜蜷縮着。隻是不知何時,他臉部的荊棘褪去一角,露出了一隻眼睛,她愣住了。因為從這隻眼睛她認出了面前的人,也是,這世界上,她可以認不出所有人,卻絕不可能認不出他。
這墓主人,居然是她自己。
巨蟒瞬間鋪天蓋地。
……
徐靈賓猛地醒來,窗外陽光正好,車裡人聲嘈雜。
“好奇怪的夢……”她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