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武要成婚了。
這事眨眼間就傳遍玉靈村,若說先前不知道袁家老三袁武是個硬茬子,那後來那些把式都叫他們看得清清楚楚,那可是連爹娘面子都不給的。
隻是那樣一個暴躁漢子,誰會願意和他成婚?怕不是真娶了個身形模樣都有殘缺的姑娘或小哥兒吧?
抱着這樣的心思,村裡好些人都忍不住要去打探,可架不住袁武在院裡做活計,任誰來都别想在他這得到個好兒,再加上也是真怵他那幾把砍刀,漸漸就歇了心思,左右成婚那日也都能見不是?
袁武知道村裡人那些心思,便叮囑塗茸隻許在屋裡待着。
白日裡袁武沒再外出,隻是使銅闆給同村的,叫他們幫忙帶些東西回來,有好事的私下打聽過,是一些紅布和喜糖。
“喲,他咋這麼摳?不是說給了好些遣散費嗎?那點紅綢子連喜服都做不成。”
“給個瘸腿毀臉的使那些銀子幹啥,這武小子還真是精明,怕是他在外面買回來暖炕的!”
“誰說不是呢,還藏着掖着不給人瞧的,誰還惦記他家哥兒啊!”
秋收過後家家戶戶稍稍松了口氣,一些婦人閑下來就愛嚼舌根,在街頭村口一坐,沒人叫能把唾沫星子噴完才回家。
這些話自然也會以各種方式傳到袁武耳朵裡,他一一記下,待分發喜糖時将那些人戶全都撇個幹幹淨淨。
村裡成親沒有多隆重,像袁武這樣的獨戶更是沒有熱鬧的必要,但他還是擺了兩桌酒席,請堂姑一家來院内坐了。
席面是單薄了些,但酒肉倒是沒少,兩張桌面都放着整隻雞,即便是青菜都有油水泡着,任誰也不能對這席面說不好的。
袁武确實沒有閑散銀子給塗茸做喜服,隻買了塊紅布,讓袁秀英給塗茸縫了件披肩。
除去被請坐下的,其餘人便隻有在籬笆院外站着看的份,先前還不眼饞,此時看着桌面上的肉都有些心動。
不由想着,果然是獵戶家,油水就是多!
袁武不理會他們那些貪婪視線,他進屋将塗茸帶出來,小哥兒剛一出現,就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塗茸雖依舊穿着他那件淺青色的衣衫,但領間還披着一件紅色披肩,兩種顔色相撞破有些不倫不類,但他在身上卻相得益彰。
更令人驚歎的便是他的容貌。
什麼瘸腿毀臉,什麼随便買來的粗使……分明就是個容貌昳麗,格外靈動的小公子!
“這、這是哪家的小哥兒?咋沒見過?”
“瞧着模樣怕不是鎮上的?乖乖喲,可真好看!”
塗茸不知自己的模樣引起他們諸多猜測,方才恩人說了,他隻需要好好站在旁邊,不用理會其他人。
他歡歡喜喜地攥住袁武的袖子,恩人雖然有些不情願和他成為親人,但今日穿了幹淨整潔的長袖衣衫呢!
袁武視線從議論紛紛的人臉上掠過,他端起一碗酒置于身前,沉聲道:“這是我夫郎塗茸,希望鄰裡鄉親都能認得他。”
院外的人都覺得這話有些别扭,不認得他能咋?還能打打殺殺不成?
塗茸已經知道“夫郎”就是親人的意思,他連忙跟着點頭,他和恩人已經成親人!
袁武說完這話便将酒一飲而盡,開始分發喜糖和瓜子,院外的人雖沒有吃上席面,但也明白,連袁家都沒吃上,他們沒被趕出去不讓看都是好的,何況能得些免費瓜子也不賴!
這本就是玉靈村的小事,看過熱鬧也就散了。
袁秀英幫着忙活完也就要走,她看向塗茸叮囑道:“瞧你也不像是會幹活的,隻是家中漢子饑飽,你總得照顧好,不能叫他餓着,若是有不懂的就來找堂姑。”
塗茸連連點頭:“我知道堂姑家在哪。”
“那行,那我就先走了。”袁秀英隻當他是從袁武那裡知道的,便沒有多問,隻是剛要離開,就被袁武塞了一手的東西,“這是幹啥?”
袁武默然片刻笑道:“這些您帶回去,不嫌棄就當是給自家添點油水。”
“這哪成,你今天也破費不少,以後少不得要銀子的地方,你們省着吃能吃幾頓呢!”袁秀英是有些意動。
鄉下不比鎮上老爺們,一年到頭也沒口肉吃,今兒坐着這些都沒敢敞開吃。
袁武搖頭:“堂姑幫忙了,該是您的,至于他,您别操心。”
盛情難卻,袁秀英便沒再多拒絕,面上帶着笑意離開了。
袁武看着站在茅草屋前漂漂亮亮帶着貴氣的小哥兒,哪裡能真讓他吃别人吃剩的?
“餓不餓?”他沉聲問。
“是有點哦,不過我前幾日都吃得很飽,就是你扔出去的那些菜,很好吃,今天餓一餓也沒有關系。”塗茸很懂事的說着,畢竟方才的剩飯菜都送給堂姑了。
袁武震驚:“那都是爛菜葉,你煮着吃了?”
塗茸搖頭:“什麼是煮?就那麼吃的,脆脆的,甜甜的。”
袁武愈發肯定他就是個傻子,但此時對方吃爛菜葉帶給他的沖擊不小,反而叫他沒心思想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