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玄關出來,森川悠鈴将門鎖上,而後拔出鑰匙,朝院子裡的車走去。
清晨的空氣很好,鳥兒的啁啾聲不時在四周響起,一切甯靜而祥和,有些讓她不願意前往那鋼筋水泥的城市。
坐進自己的車子裡,她擺弄了一下後視鏡,習慣性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妝,而後發動車子,從院子裡駛了出去。
橫濱是個港口城市,即使是在深秋,天氣也不冷,隻是無時無刻吹來的海風透着若有若無的鹹腥味。毗鄰着蔚藍的海,這裡的人們生活節奏也似乎被慢放了,如同那一刻不停的海流。
等待着紅綠燈轉為綠色,她踩下了油門,橫濱市第一醫院雖說在市中心,卻離海也不遠,這裡最繁華的地帶也全是依海而建——這也許就是港灣城市的宿命。
來到醫院,三三兩兩的醫生已經和她一樣來上班了,有的人見到她,很是驚喜地打了招呼:“森川醫生,早上好。”
森川悠鈴微笑着回應,卻并不解釋,對于他們弄混自己的姓氏,她并不介意。
來到診室,用鑰匙打開門,不大的房間裡擺設簡單,一張辦公桌,一台電腦,一張隐藏在簾子後面的病床,兩把椅子。窗戶被打開,窗下的一盆綠蘿正惬意地舒展枝葉。
坐在辦公桌後,打開電腦,浏覽着上周的病例,不多時,門被敲響了。
“請進。”
這是她今天的第一個病人,是個不大的少年,看起來還在上學,懷裡抱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淺棕色的頭發下一張秀氣的面孔,乖乖巧巧地坐在椅子上。
“最近肩膀和脖頸那裡總是有些疼,可能是因為經常被很重的東西壓着……”
少年述說自己的症狀,在說到“很重”這個詞時,他的手似乎有些用些用力地按了一下腿上的包。
他的眼神正對上正在寫記錄的女醫生,“拍過片子嗎?”她問道。
“是的。”少年将手中的影像片子遞給她,森川悠鈴接過來,對着光看了看,而後放在桌子上,站起來繞到他身後,用手指按了按他的肩膀。
“這裡疼嗎?”她道,手指隔着白色纖薄的手套。
少年微微擰起了眉:“有一些疼。”
森川悠鈴按了按他另一邊的肩膀,少年搖搖頭,而後她換了個地方,按在他的脖頸後:“這裡呢?”
少年道:“這裡也疼。”
“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她問道。
“……我還在上學。”
女醫生若有所思,似乎輕輕地瞥了一眼他的包:“那是在家裡幹什麼重活嗎?”
少年支支吾吾起來,手指抓緊了腿上的包。
森川悠鈴坐回椅子上,微笑:“我總得知道你是因為什麼原因弄傷的。”
女醫生笑起來,所有的溫柔都彙聚在了她的聲音和眼睛裡,少年低下頭,似乎覺得有些難以啟齒:“是因為我家的貓……”
“貓太胖了是嗎?”她道,這句話落,少年腿上的包又被他眼疾手快地按了下去。
森川悠鈴正對上少年的眼神。
她的眼睛很漂亮,平靜而溫和,但望着人時,總是像窺探着人心中的秘密一般。她低下頭,就當剛剛沒看到一般,在記錄上迅速地動筆:“沒什麼大事情,稍微開一些藥就好,不過,假如長時間這樣下去的話就說不準了,有可能會造成骨質增生和高低肩哦。”
她略帶涼意地警告。
還在上學的少年立刻吓得臉都青了。
“謝謝您。”他艱難地道,拿了開藥的單子,步履搖晃地出去了。
第二個病人是個戴眼鏡的少年,穿着灰色的外套,身材高挑,一臉嚴肅:“聽說您是骨科方面的專家。”他直接把片子禮貌地送了上來:“我想請您看看,我的手臂的狀況。”
森川悠鈴點點頭,接過來仔細看了看,而後扶起少年的手臂做了幾個動作,在他肘關節上按了按,大緻看了一下狀況。
“你是因為什麼受傷的?”
“打網球。”
她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擺弄了一下他的胳膊:“是長期做這個動作嗎?”
少年的臉上露出一絲愕然:“是。”
“你是職業網球隊的嗎?”
“……我在學校的網球社團。”
森川悠鈴頓了一下:“有人指導你的動作嗎?”
少年沉默了一下:“這是我自己設計的動作。”
“那你也太胡鬧了。”森川悠鈴道,看了一眼少年的臉,以一個醫生的職業道德警告他:“你的手臂狀況現在已經不樂觀了,最好馬上修養,最起碼一年不要碰網球了。”
“我一個星期後要參加比賽,能堅持到那個時候嗎?”
森川悠鈴寫着記錄的手一停,擡起頭看了一眼,從那鏡片後的眼睛裡看到了他誠懇的請求。
她道:“你以後還想打網球嗎?”
“可是這次比賽對我來說很重要。”他道。
森川悠鈴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道:“我能看出來你很有天分,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但你未來還會有很多場重要的比賽,沒必要因為這次加重傷情。”
少年又沉默了,森川悠鈴不再多說些什麼了,她言盡于此,面前的少年思考了很久,還是道:“我想參加這次的比賽,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