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川悠鈴轉過頭,一切的畫面在她眼中仿佛都成了慢動作。車窗玻璃裡倒在方向盤上的司機,他猶如被控制的機械一般的手,還有他身後那個巨大的黑影——那仿佛是一顆布滿纖細血管的猩紅眼球,眼肉在不斷蠕動着,而從肉裡長出的兩隻幹枯的手臂,正在揮舞着朝她陰笑。
車子翻滾着砸在路中央,附近的幾輛車躲閃不及,被砸了個正着,車身變形,玻璃四濺,人們紛紛尖叫着打開車門往出爬,而那輛車子終于停下來時,車身已經開始冒出了滾滾的黑煙,眼看就要起火。
“快報警——”
“裡面還有孩子!”
交通立時停滞,周圍亂作一團,有人試圖去搬車子,想救救裡面還在掙紮的小孩,但車門已經被撞壞,完全擰不開了。
車子的油箱濃煙滾滾中冒出猩紅的火苗,立刻就要爆燃。
“請讓一下!”一道白影從空中閃過,推開了還在試圖救人的人,人們還沒看清他的臉,車子就被他以驚人的臂力擡了起來。
一手抱着已經死亡的司機,一手抱着奄奄一息的孩子,少年對着周圍的人喊道:“請離這裡遠一點!”
他跳出來的下一秒,車子爆炸了。
森川悠鈴從車裡出來,隔着人群朝那邊看去。
少年将滿身是血的小孩平放在地上,小孩的胸膛急劇地看着起伏,閉着眼睛渾身抽搐。
少年朝周圍的人求助:“有誰是醫生,拜托了!”
無人應答之後的三秒,森川悠鈴站了出來。
“我是醫生。”
人群立刻給她讓出一條路來,她走過去,少年立刻給她讓開身子,一臉焦急期盼。
森川悠鈴跪下來,看了看男孩的狀況,應該是受到了撞擊,肋骨斷了,随時有可能紮進心髒,此外身上還有不少的咬傷,傷口裡的血正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她想到了剛剛看到的怪物。
“我盡量給他止血,但他需要馬上手術,叫救護車了嗎?”
後面的一個女性路人道:“已經叫了。”
森川悠鈴點點頭,然後把車鑰匙交給身邊的少年:“去我車後備箱裡把急救箱拿過來。”
大概是她的态度十分鎮定,少年的神情也冷靜了下來,沒過多久,他将急救箱拿了過來。
“托住他的脖子。”森川悠鈴道,她的目光全在傷者身上,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少年還沒來得及變回去的像老虎一樣毛茸茸的手臂。
少年托着小孩,焦急憂慮的神情幾乎寫在了臉上,在車禍發生之前,他跟那輛車擦肩而過,隐約看到了那個藏在司機身後的怪物,但沒等他細想,車禍就發生了。
如果他能及時阻止的話……
看着地上躺着的孩子,少年攥緊了手,低下頭去在心裡自責。
救護車鳴着笛從遠處駛來,停在傷者身邊,車上的醫生迅速将擔架擡下來,把傷者小心地轉移了上去。
森川悠鈴站起身,救護車來的及時,這個孩子傷得雖然嚴重,但應該能救回來。
本以為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她轉身想走,一個醫生看了看病人的傷勢,扭頭看到了她,像找到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握住了她的手。
“森川醫生!”
森川悠鈴愣了一下,擡眼看着醫生的臉——是自己醫院的醫生。
“您在真是太好了!請跟我們回醫院為這個孩子做手術吧!”
“對啊,您可是胸外科的專家!”其他醫生也紛紛請求道。
森川悠鈴有些尴尬地把自己的手抽出來,笑道:“可是……”
“日久醫生半個月前出差了,拜托您了!”
她隻能歎氣。
半個小時後,森川悠鈴又回到了醫院,換上手術服,站在了手術台前。
小孩的傷勢和她判斷得差不多,由于失血,已經挂上了血漿,肋骨斷裂,好在内髒受損并不嚴重,她救得還算及時。
三個小時後,腿差不多要站麻的森川悠鈴從手術室裡走了出來。
手術很順利,小孩已經住進了重症監護室,接下來就要觀察一段時間。她已經清潔過了手,一邊摘着口罩和頭套,一邊朝外面的走廊走去。
小孩的家人沒有來,椅子上隻坐着一個穿背帶褲的白發少年,就是救人的那一個,似乎如夢初醒地似的,立刻站起身來:
“請問……”
森川悠鈴微微一笑:“沒有什麼大問題。”以她二十年的從醫經驗,她可以擔保。
少年慶幸地松了口氣,隻是卻笑不出來,愧疚幾乎寫在了臉上,森川悠鈴自然地道:“警察來過了嗎?”
“……是的。”少年的的臉色有些不自然:“這場車禍是意外。”
他隻能這樣說,面前的醫生是個好人,他不能選擇将真相告知她。
“這樣啊。”女醫生什麼都沒有懷疑,臉上露出了一些同情,似乎也在為那個孩子突如其來的橫禍而可惜。她坐在了少年身邊,聲音和她的面容一樣溫柔而優雅:“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中島敦,叫我敦就好。”
他也看到了醫生衣服上挂着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