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津島家還沒變成廢墟的時候,森川悠鈴也隻是個單純的醫生,偶爾也做做地下世界的暗醫,接觸了來自四面八方的麻煩人物。
但還是很意外像這樣的名門會找上她。
森林間的路鋪滿了青石闆,車子安靜地駛過,遙遙望去那棟舊式的宅邸幾乎占據了整個山腳下,不愧是遠近聞名的地主。
那時森川悠鈴29歲。
行李箱裡放着兩套衣服,一件黑色的大衣,另一件是黑色的裙子,盡管很适合她那頭長而濃密的頭發,卻不如一件白色的女式襯衫更适合現在這個場合。
“您如約前來,鄙人代家主感激不盡。”
名門的管家穿着不知老舊到哪個年代的燕尾服,在看到她時驚豔地愣住了兩秒,而後謙虛有禮地彎腰。
“請跟我來。”
陽光照在白色的襯衫上,那精緻的五官仿佛賞心悅目的一幅畫,眉間優雅的弧度和唇角鮮豔的紅,都仿佛成了這幢宅子最驚豔的點筆。
森川悠鈴像個初次造訪的客人一樣打量着四周。
說是“四周”,但走過一開始的庭院之後,就全都是木頭構成的房屋,一間間,一層層,随着蔓延的樓梯一樣沒有盡頭,陽光被阻隔在外,這裡仿佛變成了幽深昏暗的另一個世界。
她聞到了藥物的味道,還有一種即将死亡的味道。
津島家的家主躺在床上,病得已經有些不省人事,或遠或近坐在他身邊的人都擡起頭來看着從門外走進來的她。
“這位是森醫生。”管家介紹道。
雖然那時她故意取了個令人誤解的名字,但在這樣的名門面前,他們是不會犯那樣簡單的錯誤的。在管家話音落下的一秒鐘之後,那群西裝革履的男人和打扮奢侈的女人——津島家有出息的子女們,其中的一個皺着眉擡起了頭。
醫生這個職業,年輕人總是不那麼令人信服,何況是這群見過世面的豪門子弟。
“您好。”
那個男人明顯是年紀最大的長子,看了一眼她的臉之後點了點頭,拿出嘴裡的煙後說話:“我是津島成。”
他看向旁邊坐得遠遠的另外一個男人。“津島明賢。”那個人不情不願地自我介紹。
而後依次報名字,宛如例行公事一般,之後就是一片安靜,沒有人願意再多說些什麼,連床上的老爺子也懶得再多看一眼了。
森嚴的禮貌規矩,冷冰冰的親情,以及單純的隻是想來分遺産的願望。
豪門标配。
唯有長子似乎還願意負擔起自己的責任,回報一下養育之恩,津島成道:“請您給老爺子看看吧,他一直這麼昏迷不醒。”
森川悠鈴禮貌地微笑:“那麼請您先滅了您手中的煙,這對病人可不好,先生。”
津島成有些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将煙頭扔在了地上,踩滅。
“别圍在這裡了,老頭子還沒到最後呢。”他道,大跨步地走了出去。
房間裡隻剩下病人、管家和新來的醫生,森川悠鈴慢條斯理地戴上手套。
儀器整整齊齊地拜擺放在床邊,床頭的吸氧儀一刻不停地工作着,觀察報告也堆滿了桌子,森川悠鈴仔細地看了看,又去摸老爺子的脈搏。
虛弱無力,但卻很平穩。
掃描出來的片子顯示有一定面積的腦出血,即使在醫學發達的現代,對于老年人來說,這也是拿到最好的醫院也差不多隻能聽天由命的事情,已經不複年輕的身體經不起開顱手術的折騰,運氣眷顧的話,也許他還能闖過這一關。
森川悠鈴更好奇他們為什麼會請自己來。
她據實相告津島家主的狀況,并委婉地提示管家另請高明,雖然他們給的薪酬高昂,但她也并不缺那些錢。
“請恕我無法做主,請您來是大公子的意願。”
“津島成先生嗎?”森川悠鈴從那一堆津島的名字裡翻出來一個。
“是的。”
對于這個人,森川悠鈴沒有任何印象。
但當她打開門出去時,津島家的長子已經等候多時,手插在兜裡,走廊裡彌漫着濃烈的煙味。
“能看出來什麼嗎?醫生。”他盯着她道。
簡短的一個問題,卻像是在意有他指,津島老爺子的狀況并不複雜,森川悠鈴自己也不是什麼善茬,于是幹脆地反問:“您指的是?”
“某些不幹淨的東西。”津島成撇過頭,像是及其厭惡提及,然而為了省卻廢話,他還是說了:“妖怪,幽靈,詛咒……一類的東西。”
森川悠鈴恍然悟了:“您在懷疑您父親的病是由那些不尋常的東西引起的嗎?”
“沒錯。”
在一個醫生面前說這些,多少有些反科學的贻笑大方,但森川悠鈴的的确确見過那些“東西”。
“父親的病并不是最近就有的,像這樣的昏迷,最早的一次是在十二年前。”津島成看起來又想抽煙,但看了一眼女醫生美麗的臉,他打消了這個念頭:“從那以後,大概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像這樣不省人事一次。”
這話聽得森川悠鈴起了興趣:“您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