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
“是我啊,福澤閣下。”她有些無奈地道。
“你用槍?”
“……”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槍,這是從那些殺手手中奪過來的,她很少用槍,因為怕傷手。“偶爾罷了。”
福澤松開手,此時他才看清了她的模樣,身上帶着酒氣,不知喝了多少,醫師袍不知去了哪兒,應該是為了躲避追蹤才扔掉的,此時隻剩裡面的黑色襯衫。
他想問問她是否清楚那些人的身份,以及追殺她的理由,可是森川悠鈴踉跄了一下,晃了晃腦袋,看起來酒還沒醒。
“你還好嗎?”
“大概是被摔暈了。”她指的是剛剛被撞在牆上的那一下。
于是疑問隻好被暫時放置在一邊,福澤谕吉扶着她離開滿是屍體的戰場,車子已經被打壞,海邊的風很冷,他隻能把外套披在她身上。
森看起來被撞得不輕,走路也搖搖晃晃,福澤谕吉沒辦法,把人背了起來。
她還在嫌棄他的衣服:“您有考慮過換身行頭嗎?”
那醉得迷迷糊糊的聲音輕得極易飄散在海風裡,然後就不再說話,安靜地睡過去了。
為什麼喝酒呢?
福澤谕吉想了想,好像前不久聽她說,她甩了個男友。
當時出于禮貌,福澤谕吉問了一句“他是做什麼的”,隻是相當平常随意的交談,然後森盯着他看了看,說道:“沒什麼。”
提都不想提起,也許正是這樣,才需要喝酒來忘掉吧?
私人診所不能再回,福澤谕吉想了想,還是把人帶回了自己的住處。
此時武裝偵探社剛剛成立,選擇的據點也不是後來的地方,而是一座外國人棄用的教堂——這裡也是夏目漱石和他最初見面的地方。
二層有許多房間,絕大部分都封存着,隻有兩間被開辟出來當做住處,一間是亂步的,一間是他的,福澤谕吉把她帶來的槍放在桌上,而後又把人放在了自己房間的沙發上。
他剛剛坐下,門外就響起了噔噔噔的腳步聲,是亂步這小子還沒睡,聽到動靜過來了吧。
跟他說一下,今天他睡他的房間好了,另外還要再提醒一下亂步,不早睡對他以後的身高是不友好的——
門被打開。
江戶川亂步的目光看到了這一幕,微微驚訝地張了張口。
福澤谕吉明白他誤會了什麼——看起來現在的場景的确容易讓人産生誤會,他緊張道:“亂步……”
“亂步大人是個懂事的孩子。”沒等福澤谕吉說完,他就這麼道,然後關上了門。
福澤谕吉:“……”偏偏這個時候忽然學會懂事了嗎?
他在房間内尴尬了兩分鐘,把已經睡着的人在床上放好,然後不發出一絲聲響地出了門。
來到亂步的房間,擰門把手,門鎖了。
福澤谕吉沉默。
人生的前三十五年從未有類似的經曆讓他參考,他也并非是什麼善于解釋的人——也許是根本察覺不到亂步的苦心。于是他隻能遵從心中百般斟酌之後的底線。他甚至連自己的房間都沒有回去,而是在一樓的長椅上坐了一段時間。
他和森川悠鈴都曾在這裡,聆聽過夏目漱石的教誨。
他們其實認識的時間并不短,隻是在認識之後,她就用實際行動将“女性”“醫生”這兩個社會有着固定印象的詞在他心目中徹底颠覆了。他見過她靈活的手和靈活地用手術刀殺人,毫不在意作為一個醫生應有的操守,當他問她為什麼的時候,她一本正經地思考了一下:“真要我說的話,是因為好用啊——就跟福澤閣下你喜歡用刀一樣,任何人在您面前不都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樣嗎?”
她的聲音很溫柔,似乎在還帶着一絲向往,福澤谕吉皺緊了眉:“我真讨厭這個形容。”
他轉身就走,那是第一次的不歡而散。
之後的幾次相遇都不值一提,直到她來到了這裡,受夏目漱石之邀。
福澤谕吉開始正視醫生那一身白衣的僞裝下掩藏着的真正的野望。
她對橫濱各大勢力的分布如數家珍,甚至連這個世界上的各種異能者團體也多有了解,她唯一向夏目漱石詢問的,是這個城市的未來。
福澤谕吉對自己未來的路很明确,卻無論如何不知道她會走什麼樣的路。
但他知道,他們并不是相同的人,未來的路也勢必不會相同。
“您喝這種酒嗎?”在與今天很相似的一個夜晚,她拿來了手中的酒和高腳杯。
“我并不是徹底古闆的。”
福澤谕吉接了過來。
醫生看着他笑了,紫紅色的液體在杯中搖晃,她将它迎在了月光下,外面的景物都朦朦胧胧。
她道:“您看,霧月的光芒真美。”
霧月?
十一月不該是霜月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