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次鐘遊星沒按慣例,走蕪小魚所在的直線,而是轉到了妙情所在的方向。
周身盤繞着黑線的,蒼白又美麗的小女孩從牆裡出來,徑直穿過了妙情的身體。
因為鐘遊星個子小小,剛到妙情大腿的一半,妙情的兩條小腿全沒了。大腿巨大的傷口上,黑線切出的,特有的整齊截面清晰可見。
如此巨大的傷口,卻一絲血都沒有。
——整齊的創面呈現一種玄奧詭異的“無光色”,像兩個吞噬一切的黑洞,不止血不能從裡面流出,人們甚至不敢再直視它。剛才不小心看到一眼,已經讓他們感到眩暈,再多看,他們确定,靈魂一定會被吸走。
周身的黑線像觸手一樣松散的展開,鐘遊星站定,轉身。
衆人看到,她今天穿一件白綢小裙子,滿身幹幹淨淨,奶白奶白,連一絲灰塵都沒有。
正面對着妙情,六七歲模樣的女孩童聲又脆又糯,認真的糾正道:“你說的不對哦,雖然傳膳過點了,我是會準時走直線來取。但是我身上不會沾血,不會弄髒。”
“你看,就像這樣。”鐘遊星指指妙情的“黑洞”傷口,又指指自己的潔白衣裙:“大家也都看好了哦~”
女孩的話音極親切,神情極真誠,沒有一絲敵意與惡意,更沒有任何話裡有話,陰陽怪氣。
她真的隻是糾正妙情所言的錯誤,并特地換了路線,拿說錯者本人做例子,深刻的,形象的做示範。
僅此而已。
鐘遊星話音落處,膳房内頓時一連串“撲通撲通”的膝蓋砸地聲。
所有人都驚恐的跪在了地上。
他們争先恐後,頭“砰砰”磕到地面,恭敬的顫聲叫道:“參見小尊上……小尊上恕罪!”
按禮數,向天眷跪下請安要整齊,但因為太害怕了,衆人沒做到。
聽到場上此起彼伏的雜亂聲音,他們頓時更加驚慌,有人甚至腿一軟,像爛泥一樣癱倒在地。
鐘遊星完全沒理他們。
她仍正面對着妙情。
到底是高門貴女,妙情雖也驚恐,舉止卻居然比一衆旁觀者穩。
——大腿的傷口竟沒有痛感,這讓她成功壓住了表情,沒露出失态的痛苦。
因為斷了腿,不能跪,妙情側身向鐘遊星磕頭:“謝小尊上教誨!還請您明察,下仆隻是轉述從前輩那裡聽來的教訓,以告誡後輩一定要嚴格守時,把小尊上您服侍好,絕非故意說謊……”
說着,妙情同時運轉法訣,化開丹田中的靈藥。
根據掌門爹爹打探到的消息,鐘遊星雖有天眷異能,卻沒有靈根,不通道法,她不會發覺這小動作。斷腿的傷看着吓人,但他們家掌握衆多天材地寶,隻要及時處理,以後可以恢複如初。
然而很快,妙情驚恐的發現,靈藥完全沒有用!
任何藥力和法術,一到大腿傷口的位置就消失了!
怎麼會!為什麼?!
若治不好,肢體缺失,經脈不全,就無法再修煉,那以後……
瘋狂的嘗試着各種方法,大顆的冷汗從妙情臉上滲出。
傾聽着妙情驚慌的喘氣聲,鐘遊星像剛才做示範一樣,周到的提醒道:“别浪費啦,黑線切過的地方無法治療哦。”
黑線過處,物質湮滅,法則斷絕,不止使傷口沒有知覺,也讓一切幹預無效。
妙情永遠的殘廢了。
聞言,妙情一下子僵住。
不止為自己突然就這麼斷絕仙途,而痛苦到無法接受。
更因為她驚恐的發現,按鐘遊星話裡的意思,她知道自己在悄悄的施法治療!
她怎麼知道的!
她不是沒有靈根,不通道法的嗎?!
此時,鐘遊星繼續道:“今日傳膳誤點,是妙情你故意而為,依據你簽下的侍奉規約第二十四條第五款,你即日領杖責二十,并開除永不叙用。”
妙情:!
小尊上親口宣判!
家裡的關系救不了!
接連的打擊,讓妙情頭腦發空,一時都忘記了辯解。
此時,她的幾位親信卻鼓起勇氣,膝行向前幫腔。因為妙情若倒台,他們也沒好果子吃。
親信恭聲道:“請小尊上明察!今日誤點,并非妙情之責,實為當班弟子蕪小魚業務不精,心術不正,為自己虛名,就誰當陣眼一事,反複與紫雲,妙情言語糾纏,才導緻開陣延誤!下仆所言,句句屬實,在場衆人,都可作證!”
發言者和許多旁聽者認為事情真是如此。
然而鐘遊星不予采納。
黑線舒展在空間,把女孩輕輕脆脆的童聲放大,她向衆人繼續道:
“我的證據是,到點前五分鐘,若開陣即可完成傳膳,但妙情卻在此時講故事,并把蕪小魚帶到我按例會穿行的地方。
——結合妙情相信她腦内的【系統】,認為這世界是一本書,自己是其中的惡毒女配,計劃要除掉與她敵對的女主蕪小魚,她借我之手殺人的動機明确,為此制造誤點的主觀故意成立,故适用第二十四條第五款。”
妙情:!!!
前面的推理也就罷了。系統,“女主”之事何等隐秘。
鐘遊星是怎麼!知道!的!
心中極大的恐怖,讓妙情一時崩潰得像蕪小魚一樣縮成一團,滿眶含淚的發起抖來:“我不是,我沒有……”
鐘遊星卻偏要更湊近,黑線割斷妙情垂落的額發,她繼續正面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