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情不敢再低頭，隻能與鐘遊星對視。

鐘遊星的眼睛極美，有着舉世無雙的，無機質般清澈深邃的冰藍色虹膜。不注意誰時，裡面空茫淡漠，無悲無喜，哪怕從上往下看她，仍覺得是被她從遙遠的至高處俯視。

但若是注意着誰，這雙眼睛裡，又會亮起異常鮮明的鋒芒。

——因為其實沒有視力，鐘遊星的眼神不靈活，隻會直勾勾的，死死的盯着。因這直直的視線，冰藍虹膜中心獨特的鮮紅色瞳孔，顯得分外銳利，如冰冷火焰凝成的劍。

……她仿佛能看透人心最深處的隐秘，讓所有罪惡在地獄的永火中煎熬。

膳房的仆人修為太低，原是不能見鐘遊星的。如今當面正視這樣一雙美麗又古怪的，神明般的眼睛，妙情心中被難以言喻的震撼充滿，竟想不起糾結為什麼鐘遊星竟知曉她的秘密了。

心中混亂的糾結與恐怖被鐘遊星高等存在的氣息鎮住，堅定的求生意志趁隙浮出，妙情又慢慢的積聚出冷靜和勇氣。

思忖許久後，妙情滿臉委屈的抽泣道：“小尊上，下仆敬愛您，雖有冤屈，也甘願服從您的判決。隻是，小尊上即如此重視規章，一切懲罰，皆依律法，下仆鬥膽請問，我是違反哪個條款，才受此毀去雙腿之刑？”

無論是侍奉規約還是通行法律，沒一條對得上如此殘忍的酷刑，鐘遊星這事做得有破綻。既然她喜歡講規章，就用規章做突破口吧！

鐘遊星立即回答了。

她說：“這個不是你違規哦。”

“我就是用你做示範而已。”女孩耐心解釋道。

她的語尾微微上揚，為妙情竟問這種傻問題驚訝：“又沒有規定說，你不違規我就不能傷害你呀。”

妙情，衆人：“……！！！”

其實真是這樣，規約裡隻規定了仆人的義務，沒規定鐘遊星這個主人的。

各大門派也不想這樣簽約，隻是鐘遊星命格太尊貴——竟沒有任何一個【天眷】像她這樣尊貴。不是這麼不平等的條款，契約根本簽不下來，在她身邊參悟天道的大機緣就得不到了。

現在，鐘遊星就在面前。

銀發，藍眼，紅瞳，凡人無法企及的，怪物般的美麗。

她周身盤繞着神聖又陰冷的黑線，其中蘊含無窮道意。

與她同在越久越感到，她确實尊貴無比。

迷人無比。

危險無比。

難以言喻的，極度的敬慕與恐懼，渴望與絕望，爬滿了每個人的意識。

聽見衆人的敬畏，鐘遊星柔聲說：“不要害怕。”

見還是妙情相對最冷靜，她吩咐她：“你背一下侍奉規約。”

妙情像點讀機一樣立刻背。

“第一章，第一條，第一款。”妙情背誦道：“身為天眷鐘遊星之侍從，應全心侍奉，全意順服。衣食住行，皆為主想，雷霆雨露，皆是主恩。……”

背到這裡，鐘遊星命令：“停。”

她說：“你們覺得這段是指無論賞罰都隻能接受，随便你們。”

“不過我是這樣操作它。”女孩溫言道：“我對你們，無論是提點機緣，還是砍掉雙腿，都是滿足你們的願望，賜予你們幫助。”

清脆的童聲，滿載友善與真誠，繼續安慰道：

“比如妙情，蕪小魚沒害過你，你卻做局借我的手害她，你是喜歡玩這樣的獵殺遊戲嗎？

我也喜歡~蕪小魚不願陪你玩，我來，正好你與我無冤無仇~

讓你殘廢隻是準備工作，我還要給你大師姐寫一封信，另寄一些小玩意，借她的手更好的招待你喲~”

妙情：“……”

她已經不知道驚恐和辯解了。

此刻，她心中隻剩一個念頭：

小尊上，無所，不知。

鐘遊星回答她：“是呀~”

鐘遊星知曉妙情施法治療的小動作，她的【系統】，對蕪小魚的心思，乃至她那過節頗深，很會整人的大師姐……她的一切。

因為她能讀心。

在鐘遊星剛吃過飯，狀态較好，對方又情緒崩潰，心防薄弱時，她能聽到對方頭腦裡的神經電流聲，從中讀出對方的想法和記憶。

鐘遊星還發現，妙情腦子裡那個奇怪的【系統】，上面有鮮明的，本界天道的氣息。

現在，她伸出黑線，把它毀了。

附近的腦子也一起破壞。

不會影響妙情的性格和意識，隻讓她的智力變低。這樣，她被她大師姐磋磨時，更難反擊，更貼合她和蕪小魚之間的玩法。

都做完，鐘遊星親切的拍拍妙情：“我願意陪你玩你喜歡的遊戲，你一定很開心。所以别苦着臉了，快謝謝我！謝完就去領杖責回家吧~”

聞言，妙情已僵硬如屍體的臉上，立即扯出笑容，并深深叩首謝恩。

因為她清楚如果照辦慢了，黑線會割開她的嘴幫她笑。

人們把僵硬的妙情擡了出去，沒人管她是什麼掌門之女。

***

妙情走了，鐘遊星又轉向蕪小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