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鐘遊星過來,黑線切開牆壁和妙情時,蕪小魚驚慌的施法,保護她身後修為更低的竈頭幫工,别被傷到。
她雖像勇士一樣擋在衆人之前,但其實膽子還是特别小。後來,衆人都跪下行禮了,她卻被鐘遊星吓壞,一直僵在當時的施法姿勢,沒跪。
也沒人拉着她跪。
直到現在,鐘遊星面向她好幾秒了,她還掐着法訣呆站着。
鐘遊星說:“蕪小魚,見我不跪,構成不敬。”
女孩的聲音脆生生的,像清泠的冰水:“根據侍奉規約第二條第二款,你被開除了。”
“啊啊啊!”蕪小魚終于如夢初醒,發出慘叫。她快到像摔倒一樣,重重的跪下,“砰砰”的連連磕頭全禮。
衆人心中也仿佛被這聲響連連重錘,剛為妙情離開而松下的一口氣,緊張的又提到了極處:
——小尊上剛才不是救了蕪小魚嗎?還幫她做主,狠狠的懲治了要害她的妙情。現在又要為一個小小的,情有可原的跪禮,毫不容情的開除自己剛費那麼多功夫幫的人?小尊上到底是什麼立場?
此時,蕪小魚已慌得淚流滿面。
用不少時間才咽下眼淚到能說話的程度,少女伏在地上嗚咽道:“小尊上!我……我沒有對您不敬!是我當時太害怕了,怕您的威壓傷到身後的幫工,才,才站着施法……”
除了她的聲音,場上一片死寂,被她救的人縮在地上,一言不發。
隻有鐘遊星認真聽,答道:“嗯嗯,你是本能的施法要保護人。”
就像剛才讀到妙情的記憶,她能聽出蕪小魚的心聲。
蕪小魚繼續哭訴:“求求您開恩,不要開除我!隻要讓我繼續侍奉您,給我什麼處罰都可以……”
鐘遊星說:“不行。”
蕪小魚反複哀求。
鐘遊星都說:“不行。”
蕪小魚臉上已是絕望的慘白,卻還在不停磕頭,滿頭是血都不停下。
平日就我見猶憐的小美人如此慘狀,不少人心疼得都要碎了。
實在太不忍心,他們悄悄的施法,隔開了她的聲音。
鐘遊星完全不心疼。
她隻認真的聽蕪小魚說話。
過了一會,似乎崩潰超出極限,蕪小魚突然擡起頭來,對鐘遊星哭喊道:
“小尊上,實不相瞞!我出身蕪海郡蕪原村,有惡霸要霸占全村的田地,還要把村人捉去做奴工,他上頭有很大的人物,衙門偏幫他。要保住村子,必要比他更大的背景。我為此拜入仙門,參加侍從選拔,經過兩百輪考驗,終于得到在小尊上您座下侍奉的尊榮!現在全村的活路就指望在我身上啊!
二十天後,官司打完,這事就定局了,求求小尊上開恩,再留我二十天,我願付出任何代價……”
鐘遊星一字不漏的聽完,點頭:“嗯嗯,是有此事。”
她對蕪小魚說:“隻是你已是修士,不需要田地,不會做奴工,村裡的事影響不到你。決定已下,你立刻走。”
這話還是冰冷的維持原判,但蕪小魚卻一時愣住了。
鐘遊星何等尊貴,竟一直正眼看她,與她說話,沒有因為她是卑賤的村民出身而輕蔑,蕪小魚驚訝極了。
她從村民到宗門親傳弟子,再到赢得侍奉鐘遊星的資格,一路艱險的破格升級,卻也一路飽嘗了對她出身的嘲笑和欺淩。
她養成了一被拒絕就退縮道歉的卑微性格,無人理解。她有一肚子辛酸的家鄉事,但沒有一個人,會像鐘遊星那樣認真的聽她說。
更沒有人會像鐘遊星那樣,給她回答。
于是,冰冷的反駁下,蕪小魚反而向鐘遊星膝行幾步:“回禀小尊上,我小時候家窮,不少鄉親接濟過我。如今村裡有難,我自當湧泉相報……”
鐘遊星神情溫和,始終認真的聽着。
蕪小魚的心情逐漸放松下來。
她不再哭泣,隻專注的仰望着面前高貴美麗的小小女孩,眼裡有無比崇敬的光。
仿佛鐘遊星是青天大老爺。
“不……”恍惚間,蕪小魚想:“她就是青天吧。”
心中更加被寬慰占滿,蕪小魚繼續道:“而且更重要的,身為修士,就要匡扶正道,哪怕是——”
話音響到一半,忽然停了。
衆人看到,有一個光滑漆黑的圓洞突兀的顯現在蕪小魚的額頭上。
那是和黑線同樣的,物質湮滅後露出的虛空,隻不過這次鐘遊星把它做成了圓形。
腦袋開了個洞的蕪小魚瞬間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