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遊星:“——哦?”
自她這次蘇醒以來,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說話先把規則擺前面,再表示嚴格遵守規則的。
女孩微微笑起來,這一次是真正帶上一點柔和的,表示滿意的笑。
鐘遊星本就容貌極美,隻是平時一直闆着臉,說話和笑聲雖生動,卻是面無表情隻有聲音,對比之下,更顯陰冷到扭曲,才令人連仰視都不敢。
她一旦真心友好的笑起來,即使隻是極細微的弧度,卻也如春雪消融,晨光初現,直令人心馳神往。
要不是在場的衆人都低頭跪着,看不到,這來自高等生物的,純粹的美,足以讓他們當場失去自我意識,淪為唯她之命是從的傀儡。
花一秒表示過滿意後,鐘遊星以一貫的認真作出答複:“溟月華,我不放裕幽龍,原因如下……。你已盡力了,回去吧。”
清冷美麗的劍仙聽了原委,想了一下,說:“禀小尊上,您所言的道理,确實沒錯。裕幽龍的真心,應正如您的道理所展示。您打他不是要害他,他也不需要我拯救。之前是我誤會了,對不起。”
語氣鄭重,态度認真,說的毫無疑問——是真心話。他身邊原本肅殺的劍氣,都随着主人的态度轉變而自然消退了。
衆人:“……???”
大哥你是來幹啥的?你有想過你是哪邊的沒?
不過也不是不可思議,溟月華修無情道,自幼隻參詳天理,以劍證無我之境,就沒通過人情世故,成仙後,連七情六欲都修煉得幾乎要沒了。
也就是說,溟月華也是個認死理的。
這一點倒是和小尊上心意相通,那啥,天造地設……?
強大的真仙溟月華到來,甚至看着竟能和鐘遊星聊得來,衆人原本極度惶恐不安的心情,又找到依靠。陡然降臨的安全感,甚至讓膽子大的在心裡編排起來。
如果溟月華和鐘遊星能就此結下良好的關系,那對奉天宗肯定是天大的好事。
另一邊,溟月華說完“贊成”後,又繼續道:
“但是,聽小尊上所言,裕幽龍境界尚低,離明心見性差距太遠。現階段直接使用暴力來教學,他的身心都會抗拒和逃避,強迫對他的損傷很大。他會因此而更加蒙蔽自己的真心,反而與教導他的目标背道而馳。”
這個“但是”,不是任何先肯定後否定的話術,也全是他從教育理論出發的真心觀點。
“所以,小尊上,您的教學是錯誤的。”
溟月華說話可直了:
“我奉天宗立派千年,教學方法比您完備很多,與裕幽龍相處十數載,對他的了解更是獨一無二。請您務必把裕幽龍交給我們,隻有我們能沿着您指出的方向,用更科學的方法,把他教養成心境更通透,亦真正無愧于正道身份的人才。”
還有一件事他很執着:“另外,裕幽龍無故傷人,在正道是罪過,按照門規,他必須回到宗門受罰,不能滞留别處。”
溟月華人美,聲音也美,可惜講的話是真難聽。
那一堆“錯誤”,“務必”,“不能”,幾乎把衆人好不容易長出來的安全感,又“砰砰砰”敲得粉碎。場上衆人的呼吸聲都快縮得聽不到了。
但鐘遊星竟一點也沒生氣。
她認真的聽完,跟溟月華讨論:“你說的不對,我的教學成果很好啊。你看。”
鐘遊星回頭對仆人吩咐一句,不一會,一個仆人用鐵鍊拖着一架囚籠,帶到衆人面前。
裡面關着裕幽龍。
昔日風流驕橫的天之驕子,現在衣不蔽體,遍體鱗傷,幾乎面目全非。
大約是許久不見光亮,被拖出來時,他驚慌的捂着眼睛。等适應了光線,認清楚是奉天宗的同門師長時,大家還沒來得及打招呼,他卻像看到怪獸一樣縮成一團,“啊啊”的慘叫着不停後退。
直到退到囚籠另一邊,鐘遊星腳下,才像是得了依仗一樣,安靜下來。
鐘遊星說:“裕幽龍,你現在喜歡挨打嗎?”
裕幽龍:“喜歡!”
鐘遊星伸出黑線,重重打了裕幽龍一下,血花四濺。裕幽龍慘叫了一聲,瑟縮了一下,但沒有别的反應了。
他一直擡頭看着鐘遊星,眼神裡沒有恐懼,沒有憤怒,隻有絕對的順服。
鐘遊星說:“看,他進步很大的。”
又說:“裕幽龍的行為和表意識,已經基本達到了明心見性的門檻,但從他的身體反應看,他的潛意識還沒有達到,還需要繼續鞏固學習。我不能把他還給你們哦。”
衆人:“……”
和他們心聲中驚恐的慘叫不同,場上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溟月華一人敢說話。
他甚至敢蹙起秀眉,表達反對:“小尊上,您這樣強行毆打,他的心性被摧折,說出的都是扭曲的病态話,這不是明心見性,這是緣木求魚。請把裕幽龍交還我宗,現在做矯治還來得及。”
鐘遊星:“裕幽龍,我強行毆打你了嗎?”
裕幽龍:“沒有!我情願!”
鐘遊星:“你說的話是病态的,還是真心的?”
裕幽龍:“真心!我沒病!”
确實沒在說謊,他眼睛都越說越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