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瑞又找了幾個在室女座的天體給郁雪青看,臨時講解員的工作做的也很認真。
但郁雪青有些分心,他一直在想那個粉色的星球。
“這個是我之前說過的那個梅西耶星表裡的M104星系,也被叫做……”
“等等。”郁雪青打斷他,“我知道該怎麼畫了。”
說着他便轉身将畫架搬到望遠鏡旁邊,拿了不少顔料後直接坐在畫架前開始調色。
他将一定比例的紅藍顔料擠到調色闆上,邊調色邊說:“我要畫你給我看的那個……那個格什麼504,能麻煩你再把望遠鏡移回去嗎?”
陳景瑞聞言又開始動望遠鏡,郁雪青繼續道:“想看星星找你果然沒錯,你要不和我朋友女兒認識一下?她喜歡看星星,說不準以後會和你一樣去學天文。”
他用畫筆沾了點調色闆上剛調出來的品紅,又說:“能幫忙把窗戶關一下嗎,不然畫一半顔料幹了。”
于是陳景瑞又起身去關窗。
“好,謝謝。”
說完郁雪青戴好挂在胸前的無框眼鏡,對着畫布專心畫起來,不再講話。
陳景瑞在旁邊看着,發現他可以徒手畫圓。
他偷偷瞥了眼郁雪青,看到他臉上認真的表情,一顆不知名的種子在他體内某個早已荒蕪的角落發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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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外面路邊梧桐樹的枝葉随着微風晃動。清晨第一束陽光透過窗邊靜止不動的白紗照進畫室,鋪在木質畫架和鐵質三腳架前。
郁雪青停下畫筆閉了閉眼,但熬了整晚的酸澀眼眶并沒有因此舒服一些。
他本來想揉揉眼,但畫畫時他手上不可避免的沾了些顔料,他目前還不想瞎。
指間畫筆點在眼前這幅小小宇宙的深處,為畫面中央那個粉色的星球做點綴。
一顆特别的沒有被框定界限的粉色星球,不受外部因素影響堅持走自己的路,路上或許會感到孤獨,結局也可能會是毀滅,但最起碼它當下是自由的。
自由且堅定,這是郁雪青通過宇宙中那顆粉色的格利澤504b行星感受到的,他能做的隻有用各色顔料在畫闆上調出與其相近的顔色并将自己的感受訴諸筆尖。
郁雪青看着眼前的畫,幾秒後長長呼出一口氣。
終于畫滿意了。
他将調色闆和畫筆放到一旁,擡起酸痛的胳膊捶了捶同樣酸痛的肩膀,從椅子上站起來想去陽台抽根煙精神一下,看到了窩在懶人沙發裡睡覺的陳景瑞。
郁雪青沉默兩秒,他昨晚居然沒走嗎!?
這個懶人沙發郁雪青躺着都有些局促,更别說比他還要高一些的陳景瑞了,一雙長腿更無處伸展,郁雪青看着他微微皺起的眉,莫名感覺他有點可憐巴巴的。
他視線下移,定格在陳景瑞阖起的雙眸,看到他眼角處依舊微微發紅。
他想起前段時間陳景瑞來他家給他做飯,喝了杯冰啤酒胃疼的事,當時郁雪青看他眼角發紅還以為他要疼哭了,原來他隻是天生膚色比較白眼皮也比較薄而已。
而陳景瑞又比郁雪青高,除了這次和那次的俯視角度,郁雪青根本沒機會看到他的眼皮。
郁雪青輕歎一聲,起身輕手輕腳地打開門出去了。
他去陽台上點了根煙,剛吸了一口就看到了手上的顔料,突然想到他應該先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他視線轉移到指間那根煙上,決定抽完再去。
他吐出一口煙霧,閉着眼睛輕輕揉着突突跳動的太陽穴,兩秒後身後傳來開門的動靜。
郁雪青睜開眼,還沒來得及回頭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句帶着些沙啞的嗓音,那個聲音問:“畫完了嗎?”
他回過頭,看到陳景瑞朝他走來。
煙霧随風飄在郁雪青臉上,他微微眯起本就酸澀的眼睛,剛要開口說話時就是幾聲咳嗽。
“我畫完了。”說完他又咳了兩下,“我還以為你回去了,你怎麼就在那沙發上睡了,睡得不難受嗎?”
聞言陳景瑞擡手摸摸後頸:“還好。”
見他過來郁雪青滅了手裡的煙,他捏捏煙蒂,幾秒後道:“方便的話,望遠鏡能借我用幾天嗎?”
陳景瑞嗯一聲:“可以。”
“下周畫展你去不去?”郁雪青将煙蒂扔進陽台上的垃圾桶,補充道,“就是我朋友給他女兒辦的那個。”
“不一定有空。”
郁雪青點點頭沒再說話,他最後還是沒忍住,摘掉眼鏡用沒沾到顔料的掌根揉了揉眼。
揉完他看看自己的手,低頭看看身上的衣服,随後轉頭看向陳景瑞指指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沒有顔料?”
陳景瑞點點頭。
郁雪青笑了一下:“不知道的還得以為我以身作畫呢。”說完他打了個哈欠,“我去洗個澡睡會兒,你如果有事要忙的話就走吧,望遠鏡我過幾天給你送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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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周時間過得很快,馬上就到了殷玉露的生日。
那幅粉色星球的畫也晾幹了,傍晚郁雪青将那幅畫認真包了起來,帶着前段時間從陳景瑞那裡借來的天文望遠鏡和一些其他小禮物出門了。
他直接開車去了殷潭家裡,但這個點剛好晚高峰,花了大半個小時郁雪青終于開出去十米。
指尖無規律地敲打在方向盤上,再次慢吞吞往前挪了一點後,後面傳來一陣急促的喇叭聲。
郁雪青回頭,看見後面車的司機從車上下來,他站在車門邊破口大罵,俨然一副路怒症發作的樣子。
這麼久了才開出去這麼幾米,他也有些耐心不足,他收回視線後把車窗降下來,從口袋裡摸出煙盒抽了根煙出來,剛點着吸了一口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