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清疏收回心思,剛走了幾步,忽然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沈瓊霜離去的方向。那裡一排黛牆紅瓦,環繞了半條街巷。磚紅柳綠将其他的地方映襯的暗淡無色。那方向分明是臨安城最有名的煙花之地。
他忽的忍不住笑出了聲,想起遇見沈瓊霜的那夜,他喝的一副酩酊大醉的模樣。還真是仙人狡狯玩于世間。
阮清疏搖搖頭,腳步緩慢的朝另一條小巷走去。他左拐右拐,終于在巷子的深處找到了一家名為“濟世藥堂”的店面。
他方一走了進去,裡面閑的無聊正撥弄着算盤的藥侍就眼尖的看到他,立馬招呼他道:“阮先生,您終于來了!郎中都等你好幾天了。”
阮清疏歉意的笑了下,解釋說:“這幾天有點事耽誤了。”
那藥侍卻不贊同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您自己的身體難道您不清楚?要是錯過診斷用藥時間,該如何是好?”
阮清疏被藥侍教訓也不惱恨,反而好脾氣的笑了笑。
那藥侍掀開長簾走了進去,去請裡面的郎中出來。
不一會兒,郎中便從中堂走了出來,他還未等阮清疏說話便開口說道:“來,先給你診診脈。”
阮清疏執拗不過,隻好坐了下來。
那位郎中将手搭在阮清疏的手腕上,越診眉頭皺的越緊。
阮清疏看着他這副樣子,也逐漸心虛起來。
郎中診了半天,收回手詢問,“阮先生,這段時日可有按時吃藥?”
阮清疏心虛的咳嗽了聲,模糊的說道:“有……有吃。”
郎中看着他歎了口氣道:“阮先生,時至今日,你五髒六腑皆已虧損至極,又加上自小體弱氣虛,怕是已無時日可活了。”
對于這樣的結果,阮清疏卻是早有預料。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隻平靜的對郎中說:“郎中,再開些之前止痛的藥丸給我吧。”
拎着藥包出來的阮清疏并未馬上回到私塾,而是先去買了些筆墨紙硯才緩緩走回私塾。
本以為回到私塾,會見到一片狼藉的院門,或是以為他跑路已久而被貼上封條的大院。
沒想到卻是一片甯靜,想象中的為難吵鬧通通沒有發生。想來想去,阮清疏也沒想出個結果來,他換了身衣服,想到私塾無法再辦不下去了,便從書房中将學生們繳納的學費書錢拿了出來,準備退還給他們。
已是正午,等到阮清疏挨家挨戶将錢退還回去後,天色已經晚了下來。
遠處的煙花在城中心天空的位置綻放開來。阮清疏踩着滿地的落花,擡眼望去,城中一片燈火輝煌,即使連夜色也掩蓋不住其中彩旗與花朵的美麗和芬芳。
最後一位學生家住偏遠,位于山腳之下,等阮清疏回到城中,已經是戌時。
平日裡此時甯靜的街道,現在仍是一片喧鬧。四處燃放着煙花,慶祝花朝節。街道上行人紛紛,望向路正中間長長的隊伍。
隊伍之首是今年挑選出來的十二花神。那些年輕的妙齡女子身着各個花神的華麗衣裳,滿頭钗飾随着晃動發出悅耳的聲響,她們在畫着百花的舞台上翩翩起舞。兩側伴着遊龍雛鳳,後面的人扮做百花跟在其後。蕭鼓筝笛伴奏,彩绫長綢裝飾,整條街道上好不精彩。
連隻是路過的阮清疏都忍不住看的入神。人潮擁擠,等在邊緣之處的阮清疏被擠進了人群中,他被推促着,擁擠間背上似乎撞到一個硬物,他微微轉頭匆忙間隻能說了聲抱歉。
随着天空中綻放出最大的煙花,十二花神圍繞成圈。為首的貌美女子一個旋身,踩着其餘幾位花神的香肩躍上了半空。她身披彩綢做朝天狀,在空中轉身幾圈,不知從哪抛出許多嬌嫩豔麗的花朵撒向衆人。
這是花朝節的傳統。傳聞能接住花神灑下的百花,便有機會在接下來的一年中遇到自己的姻緣。而能接住百花之王——牡丹姚黃的人,這一年便能與自己的心上人終成眷屬。
紛紛揚揚的花朵,在明光下旋轉着落向四方。街道兩邊的衆人為了搶奪百花變得擁擠起來。阮清疏在這人海中被推來擠去,隻能随波逐流的走着。
“看!是姚黃!”
人群中不知誰喊了一聲,衆人皆朝着他看了過去。
阮清疏也随之擡眼望去,誰曾想那比成人手掌還大的姚黃,正巧落向了阮清疏,眼瞅着馬上就要落入他的懷中。
衆人皆喊着,“快搶姚黃!!”
遭受無妄之災的阮清疏睜大了眼,被衆人推擠着眼看就要擠出人群之中,跌入那車馬滾動的花神隊伍中。
阮清疏在衆人中掙紮着。忽然一隻溫暖的手拽住了他,那隻手上帶着薄繭,隻稍微用力他就從那般危險的境況中回到了人群,跌入那人的懷中。
阮清疏退後了兩步,發現原本吵鬧的衆人安靜了一瞬。
一朵花形豐滿,光彩照人的鵝黃牡丹遞到他面前。
正是百花之王——牡丹姚黃。
衆人見姚黃已被搶走,隻好散了去撿其他的百花。
阮清疏看着這朵姚黃,腦袋懵了一瞬。擡眼望去,卻發現是一個熟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