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骞聽聞,說道:“他不會就是她要找的人吧?”
衆人皆望向這封信,辭歸将信打開一目十行的看了下去。身邊阮清疏也看見信中所寫,隻是他們之間沉默了下去。
阮骞看他們都沉默着,有些着急的問道:“阮公子信上都寫了什麼,與這幻境有關嗎?”
阮清疏看完信,有些不知如何作答,歎息道:“信中寫這位公子許諾與紅雨姑娘私奔,所以特此偷偷相約與淨水湖。”
阮骞聽了一愣,低頭看向已經沒了氣息的男子。
“所以,紅雨姑娘要找的人已經死了是嘛……”阮骞驟然得知如此真相,心中不禁有些震驚。
旁邊的辭歸看着地上的男子卻是眉頭緊鎖,似在思索着什麼。
阮清疏見他神情不對,猛然想起方才在船艙中,他所回的那句不是。可如今這男子已在赤眼鸹爪下命喪黃泉,若不是紅雨的幻境怎會如此偶然?
他蹙着眉看向那封信,若這男子失蹤這麼久被魔族殺害,怎會一絲動靜也沒有。再看如此繁盛的阮水鎮,阮清疏心中有了些不确定的猜測。
“恩人!恩人!”
岸上有人遠遠的吆喝着。
站在船上的幾人轉頭看去,隻見方才人去空空的岸邊,此刻已圍觀了許多人。
沈瓊霜搖扇看了下,施法驅動船隻朝岸邊劃去。
待走近了,才發現為首的是一位頭發花□□神矍铄的老人。他手中拄着拐杖,身姿卻挺拔如松的朝阮清疏幾人的船隻看去。
四人還以為是為了方才赤眼鸹抓人的事而來,從船隻上下來後,還想着如何交代人已死的事實,卻見那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沖着辭歸的方向跪拜了下來。
老人這一動作将阮清疏和阮骞吓了一跳,旁邊的辭歸卻淡定自若的看向他,“人已經死了,你跪我有何用。”
那老人身穿錦緞,一看便非富即貴,但他此時卻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又是深深一拜道:“這位恩人,您方才能除掉那位怪物,老朽願奉上千金,隻求您為我們鎮上除去作亂的魔族。”說完,他擡起頭來,露出張涕泗橫流的面容。
阮清疏見這老人如此凄慘哀求,轉眸看向辭歸,卻見他神色中帶着絲驚錯,腳也不自然的朝後微微動了下。
與此同時,驚訝的不止他一人。那位老人擡起頭來,看到辭歸身後的阮骞後,同樣震驚的喊出聲:“骞兒!”
被喊道的阮骞有些不知所措,他并不認識這位老人。
老人踉跄的從地上站起身來,步履蹒跚的走向阮骞,眼淚順着溝壑縱生的臉上落了下來,難以置信的問道:“骞兒你還活着?你這麼久去了哪?”
阮骞無措的後退兩步,解釋道:“這位老人家,您認錯人了吧,我不認識您。”
那老人的腳步一頓,仔細的打量着阮骞,低聲喃喃:“是我老糊塗了,骞兒沒你這麼年幼。”
沈瓊霜走上前,擋住阮骞朝老人詢問道:“這位老人家,不知您所說的作亂的魔族可是剛才的赤眼鸹?”
老人從身後的侍從手中接過帕子,将自己臉上的淚迹擦幹,整理好儀容後,才回道:“是,可又不止。”他長長的歎了口氣,“我們鎮上不知何時跑來好些魔族作亂,先開始我們請了許多仙人還能将它們制服。隻是不知怎麼,最近來了個厲害的魔族,屢屢擄走我們鎮中的鎮民,就連我們之前也沒見過它的蹤影。”
沈瓊霜展扇問道:“難道不是剛才那隻烏鴉嗎?”
老人緩緩搖頭道:“不是,這幾日有人在夜裡看到過,據說是一位似人的恐怖魔族,無人能将它降伏。”他深深地鞠了一躬,“我方才見這位恩人身手非凡,法力高強,定有辦法降伏那魔族,我願傾盡家财,求恩人救出我兒。”
“哦。”沈瓊霜搖頭晃腦道:“原來你的兒子被那魔族抓走了呀?”
那老人點了點頭。
沈瓊霜轉頭,不嫌事大的看向辭歸。
辭歸眼神卻十分平靜,對這位老人淡聲道:“您所求之事,我無能無力,請回吧。”
老人百般乞求,辭歸都毫不猶豫的拒絕,最終離身而去。
阮清疏看出他并非心無波瀾,于是問道:“辭歸既然心軟,為何不答應這位老人家?”
辭歸深邃的面容此刻顯得有些冷漠,道:“再栩栩如生,也不過是個幻境,發生過的事便也不可能再改變。”
*
幾人下船以後,将這阮水鎮尋了個遍也沒找到紅雨姑娘的蹤影。倒是發現這鎮中的人尤其喜愛槐樹,成臂粗的槐樹一棵接着一棵。
日頭落西,暮色四合。這是他們在幻境中待的最久的一次。
或許是魔族暴動的事情,天色還未完全暗下來,街上的行人便已寥寥無幾。這幻境中的一切都太過真實,連時光的流逝也是如此清晰。
阮清疏揉了揉腿,他本就體弱死而複生後接連陷入怪事之中,此刻也感到有些勞累。
“腿疼了嗎,我來背你吧。”身旁的辭歸随着他慢下了步伐,向他說道。
阮清疏擡起頭來,笑道:“沒關系,我還能走一會兒。”
辭歸卻一皺眉,走到他面前俯下身,強硬的背起了他。
阮清疏被他這不同以往的态度,懵的怔愣住了,等回過神來隻聽到辭歸聲音低沉,“有什麼可以和我說,别總是自己一個人扛。”
阮清疏沒想到辭歸會突然這樣安慰他。
前面的阮骞苦惱的問道:“師叔祖,若是找不到境主該如何破除幻境?”
一向散漫的沈瓊霜似乎也有些厭煩這樣的尋找,轉身執扇望向辭歸,“喂,你知道些什麼的吧?還不說怎麼破境,你到底想幹什麼?”
阮骞聽聞,有些驚訝的看向身後的辭歸。
辭歸冷冷的看向沈瓊霜,道:“你覺得這幻境是我所為?”
沈瓊霜聽他這副語氣,也有些不耐煩了,道:“整個三界除了你,還有誰有這份能耐将我們困在這裡?”
整個三界……阮清疏低頭看向辭歸微卷的頭發,沈瓊霜果然認識辭歸,難怪他倆一開始便鬥嘴。
辭歸不欲與他多說,背着阮清疏便想走。
沈瓊霜握緊了折扇,卻不答應。飛身過來就要奪下阮清疏,“要走你走,把他留下。”
辭歸背着阮清疏還能騰出手,輕易的擋開沈瓊霜的折扇,他終于忍不住冷笑一聲,“憑什麼?你是他的誰?”
聽到這句話的沈瓊霜也怒了,他衣袖上的牡丹紋在這暗色中仿佛怒放開散着光芒,莫名的風激的他頭發飛揚,“你還有資格問憑什麼?”他怒極反笑,仍保持着那副笑眯眯的神情,手中的折扇卻是毫不留情的劃向辭歸的臉,堪堪擦過他的胸膛。
“就憑你害他害的還不夠嗎?”
利落躲閃過正欲還手的辭歸,聽到這句話怔怔的停了下來,被削破了手臂上的衣衫。
看到辭歸這副模樣,沈瓊霜學他一樣冷笑了一聲。
背上的阮清疏看着他倆因自己争執,卻完全插不上嘴,隻能在一邊幹着急。
“轟隆”一聲,天邊響起一道驚雷。忽至烏雲壓頂,方才還有些光線的天空徹底暗了下來。
幾人因這驚雷停下了争吵,擡頭看去。暗沉的烏雲如一座山般從天空倒垂下來,仿佛随時傾覆。黑紅的光從縫隙中透出,映照在漆黑的屋檐上。
高閣上的燈籠被狂風吹的卷向了地面,呼嘯的風中混着詭異的笑聲。
沈瓊霜看着這烏雲,眉頭一皺道:“生人活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