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間關閉,一直緊跟在後面的攝像師終于肯落後幾步,任頭頂的攝像頭兢兢業業地工作着。
仲暮影說完那句話,後知後覺地摸了摸耳朵。
觸手又是一片滾熱。
他皺了皺眉,罕見地有些懊惱。
顧沉晗太像個禍水了,每次他在旁邊,總能讓自己做出來并不符合性格的事情。
他剛剛本來隻是想慣性怼一下,也不知道怎麼地,話出了口就成了那樣。
但聽的人似乎沒有什麼大的反應。
這叫他隐隐有些失落,卻又松了一口氣。
雖說若是對方覺察到了什麼,問起來也可以用營業搪塞,但終究過于冒險了。
無聲的黑暗裡,仲暮影的眼神不可抑制地黯淡了下去。
他被柴思的出現亂了心神,怒意與酸意的交雜,迫使他口不擇言,但以後決不能這樣了。
對面這人聰明得很,若是知道他的心思,一定會再次離得遠遠的。
而現在,他沒有第二個三年去等人回來了。
顧沉晗本來在外面摸索有沒有能進去的路,乍一聽裡面沒了聲音,外間似乎又起了風,樹影沙沙作響,狂風呼嘯向窗紙,聲效可怖。
腦子裡就閃過了不好的畫面,他拍了拍牆壁:“小影?”
那邊沒有回聲。
他有些焦躁,再次提高了嗓音:“仲小影?!”
依舊沒有回聲,裡面一片寂靜,無人回應。
艹!
他急了,猛地一拳砸向了牆壁:“仲暮影!說話!”
嗓音傳到長廊盡頭,遇了牆壁悠悠回彈的三秒間,顧沉晗腦海裡已經上演了千萬種裡面可能碰見的危險畫面。
是太黑看不見物品撞到了嗎?
還是太害怕以緻昏厥?
一時間思想紛亂,連怪力亂神的事情都想了個大概,他的手指不可抑制地抖了起來。
夜盲症在黑暗中行走是很危險的,他們看不見尖銳的物品,再顯而易見的東西,都有可能對他們造成傷害。
回聲過于響亮,他耳邊似乎響起了那邊的回應聲,但再想細聽又沒了聲音。
“仲暮影!”他敲了敲牆壁,“外面太吵了我沒聽見,你沒事的話,敲一下牆壁!”
“笃。”
敦厚的聲音如期響起,顧沉晗陡然松一口氣,張口就道:“艹,你在裡面幹嗎啊?突然就沒聲音了!”
“我在發呆。”
音效的間隙,他聽到了對面傳來的話,一口氣提在喉嚨裡,半天下不去。
行,仲暮影你他媽真行。
“我就不該來找你,你個小沒良心的。”
他的聲音不大,仲暮影在這邊聽不清楚,下意識地追問:“你說什麼?”
“……說你在此處呆着别動,老子去給你買個橘子!”
“去你的吧。”
仲暮影松了一口氣,還知道開玩笑,應該就沒聽出來。
找到機關不難,難得是打開機關。
旁邊的提示有三個,成為掌門的時間,初見的日期,離别的日期。
很顯然劇組設置的要打開這個機關的人并不是他,三個問題,一個跟他相關的都沒有。
而剛才的自我介紹裡,唯一能跟掌門搭上關系的,隻有孟婕。
呵。
又是孟婕。
舌尖頂了頂下齒,顧沉晗面如黑炭。
導演組真是好樣的,為了炒cp什麼都幹得出來,柴思不夠,還非要來個孟婕。
很明顯,這個鎖的提示,除了孟婕,誰也打不開,後期再一剪輯,這cp不就炒起來了嗎。
他走回去,将問題原樣問了出來,而仲暮影一問三不知。
人設本裡沒有這些詳細的東西,甚至他的人設本都很簡單,錦衣衛千戶,慣喜歡笑裡藏刀,為了升官發财無所不用其極。
唯一算得上清楚的一個點,是他和顧沉晗的角色顧神捕是死對頭,兩人在官場素來王不見王。
除此之外,什麼有用的信息都沒有。
這就是故意的了。
除了孟婕,誰來都開不了。
“要不,你去問問孟姐?”仲暮影試探地道。
“那她非要過來怎麼辦?”顧沉晗抱着手臂靠着牆壁,冷淡的目光在頭頂的攝像頭一掃而過。
他并沒有刻意去避開,反正這些不入導演組意向的鏡頭,最後都會被剪掉。
更不用說,早在進來之前,導演組就對幾個人三令五申,自己人設本的東西不要告訴别人,防止有卧底。
孟婕不一定相信他。
“那沒法子了。”仲暮影慢慢地到了牆邊,靠着坐了下來,保住了自己的膝蓋,“那……等着吧,總不能真的把我關一輩子吧。”
其實也沒那麼害怕。
夜盲症怕黑是因為什麼都看不見的未知,但身邊有個人陪着他說話,這黑暗倒也沒有那麼嚴重。
相反,他有點享受當下的安靜。
一牆之隔,分明那麼近,對方的體溫似乎都能透過這闆牆傳過來,也許他現在靠坐的地方,另外一面,就是對方靠着的地方。
足夠親密的距離,也不用擔心對方看穿自己的心思,也,挺不錯的。
顧沉晗沒有接話。
他靠在牆壁上,垂着頭。
忽而有些厭棄。
隻針對自己的厭棄。
他像個卑鄙小人,明明知道對方有夜盲症,一個人在裡面必然擔驚受怕,但為了那些見不得光的小心思,他甚至在拖延這擔驚受怕的時間。
沉默半晌,他敲響了闆牆:“我去找孟婕。”
“嗯?”
那邊傳來的聲音疑惑味甚重。
“……煩了。”他閉目,再一次說出違心的話,“與其浪費時間,還不如讓她過來開門,走完任務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