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分開左池立刻伸出手用掌心貼上傅晚司額頭,仔細感受了一下。
“完了,”他皺着眉,“叔叔你熟了。”
傅晚司拿開他的手,壓下心裡浮起的情緒,彎腰換鞋:“那你不買瓶醋麼,切片兒就能吃了。”
左池笑了聲,手背在身後彎着腰在他耳邊吹了口氣,低聲說:“我喜歡吃生的。”
說完輕輕咬了他耳垂一下。
沒給傅晚司打他的機會,咬完立刻直起腰光明正大地往屋裡走了走。
“你家真大。”他說。
傅晚司耳朵讓他咬的有點疼,那塊皮膚變得有些燙。
“狗似的。”左池還要往裡走,傅晚司擡手按在左池臉上給人推了出去。
其實沒用力,他也沒多少力氣了,但左池很配合,眼睛眨了眨倒着走了出去。
今天升溫,淩晨也不冷,左池臉上的溫度卻很冰,傅晚司開門後第一次正眼看他。
左池本來就白,但這回嘴唇也沒血色,額頭一層虛汗。
他皺眉問:“臉怎麼了?”
左池摸了摸臉,壓下眼底的得逞,無所謂地轉過頭:“沒事兒,坐車吓的。”
傅晚司看着他,左池避開他的視線,走到他身後輕輕推了他腰一下,帶着他往前走:“我坐不了車,我害怕,平時都騎自行車。”
左池沒給傅晚司問為什麼怕坐車的機會,走到前頭緊張兮兮地說得快點去醫院,“現在五分熟,等會兒八分熟了,再等會兒叔叔你就糊了,我不愛吃糊的。”
傅晚司有心問,但他太難受,忍着頭暈踩棉花似的下樓,一吹風,走路都有點飄了。強撐着一口氣兒才沒一頭栽左池後背上。
到車庫,他手放在門上還沒拉開,左池忽然從身後靠過來,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冰涼的指尖勾了勾他手腕,低頭說:“我開。”
傅晚司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有證麼?”
“有,”左池靠得更近,“沒證的時候也會,車齡八十年。”
見傅晚司沒動,他從兜裡掏出一張駕駛證在他眼前晃了晃,笑着說:“真的有,沒騙你。”
傅晚司第一次坐上了自己車的副駕駛。
他盯着左池的動作,心裡有些沒底,如果左池是個倒車都倒不利索的馬路殺手那他甯可轉頭回去繼續吃過期退燒藥。
傅晚司對豪不豪車不感興趣,他就喜歡内部空間寬敞的車。這輛寶馬x7買了有兩年了,他自己開的還挺舒服的。但suv車身大,對駕駛員的細緻程度要求就比較高了,新手刮了蹭了太正常。
他不是舍不得車,他是怕左池是個新手司機,一緊張撞牆上給他倆怼成餃子餡兒了。
好在左池上車随便調了調座椅一次就從車庫裡倒了出去,連個殼都沒卡,絲滑得像德芙。
看樣子車齡沒有八十年也有十八年了。
和雞飛狗跳的性格不一樣,左池開車很穩,紅燈前停車和啟動輕飄飄的,傅晚司現在天女散花的腦袋都沒覺得暈。
路過第二個紅燈,左池忽然問:“叔叔,你晚上吃飯了麼?”
傅晚司今天一天都沒吃東西,除了抽煙就是喝水,他一直沒覺得餓。這會兒左池問出來了他才想,暈成這樣可能也有餓過勁兒的功勞。
左池變魔術似的從外套兜裡掏出來一個小面包放到他腿上,指尖點了點,拐着調兒說:“法式小面包~還是盼盼好~”
傅晚司看着腿上突然出現的小面包,胃裡不合時宜地咕噜了幾聲。
左池手拿開,說:“沒下毒。”
傅晚司看了會兒,身上的不适和胃裡的饑餓同時洶湧着,他閉了閉眼睛,這一瞬間忽然很想歎氣,頓了頓,拿起面包撕開包裝,和什麼妥協了似的說:“謝謝。”
左池手指敲了下方向盤,嘴角輕輕勾着,說:“不客氣,叔叔。”
吃了個小面包,聊勝于無,至少胃裡舒服了一點兒。
到醫院他們先去了急診,護士給傅晚司量體溫,39.8℃,快燒滿格兒了。
“叔叔你可真難殺。”左池連嘲帶諷地啧了聲。
傅晚司沒搭理他。
交了錢,護士領着去挂點滴,傅晚司讓她紮的左手,左池坐在他右邊。
冰涼的藥一點點輸進來,傅晚司靠着椅子,周圍零星坐着五六個急診輸液的人,視線在他和左池身上轉悠了一會兒就繼續犯困了。
現在淩晨三點多。
傅晚司也有點兒困了。
左池問他想不想吃東西,他看見門外有家超市還開着。
傅晚司不想在到處都是病人的地方吃東西,沒讓他去。
三瓶藥猴年馬月能輸完,他掏出手機,想看看最近的新聞打發時間。
看了沒一會兒,忽然肩膀一沉。
“我是病人。”傅晚司沒擡頭,左池沒靠實了,大概也是撐着勁兒,頭發晃悠悠地掃着他脖子,很癢。
“我是餓人。”左池也沒擡頭,說他餓了,最後一個小面包給傅晚司了。
傅晚司讓他出去吃飽了再回來,左池不去,矯情兮兮地說他不要,非要等傅晚司出去一起吃。
“那就餓着。”傅晚司說。
三瓶藥挂了兩個多小時,從醫院出去的時候天邊都亮了。
倆人餓得前胸貼後背,随便找了一家附近的早餐店坐進去點了一桌子東西。
非常難吃。
也沒得挑了,吃飯的時候都沒說話,等擡起頭盤子裡連個米粒兒都沒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