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出去。”傅晚司躺在床上,聲音又困又悶。
“程序錯誤,啟動自動模式~”左池走到床邊坐下,彎腰插好插座,另一隻手撈過傅晚司的肩膀給人挪到自己腿上,打開風筒最低檔位,嘴裡小聲哼着:“嗚嗚嗚嗚~”
傅晚司在外邊醉什麼樣都能栓着一根神經,讓自己能撐回家,到家怎麼吐怎麼暈都無所謂,在外面他一定是體面的。
現在到家了,甚至躺床上了,那根神經徹底斷了,他又醉又困睜開眼全世界都在轉。别說給左池踹飛了,他敢動彈都容易給自己折騰飛出去。
左池輕輕撥着傅晚司的頭發,指腹偶爾按到頭皮,就學着按摩的力度按一按。傅晚司發絲很軟,顔色黑漆漆的,和他閻王爺似的生活習慣完全對不上,看着非常健康。
左池心情不錯地哼着說:“叔叔,我定了外賣。”
傅晚司沒搭理他,風筒的小風熱乎乎的,左池的力道也很輕,他這會兒舒服得馬上要睡着了。
左池把他看穿,膽大包天地捏了捏傅晚司的耳朵,神經病似的威脅:“不吃完不許睡,你敢閉眼睛,信不信我給你口醒了。”
傅晚司擡手給了他一巴掌,左池“啧”了聲,又笑了,抓住傅晚司的手忽然低頭咬住,含在嘴裡使勁往自己嗓子眼捅了一下。
這一下夠狠的,左池幹嘔了一聲,傅晚司眼睛瞬間睜開了,手往後使勁扯了回來,指尖都是濕的。
“瘋了你!”
左池舔了舔嘴唇,嗓子裡好像破了,挺疼的,他沒事人似地繼續吹頭發,翹着嘴角說:“還行,瘋一半兒了。”
言外之意另一半也瘋了就不是吃手了。
外賣送到了,左池取完看見傅晚司坐沙發上面色不虞地等着,身上套了睡衣,好景緻全沒了。
傅晚司酒全讓他折騰醒了,語氣很差:“看景兒呢?”
“嗯呐!”左池走過來,一樣一樣拆包裝,扭着嗓子說:“真是好景色呐,如果不穿衣服更好了呐,呐呐呐~”
傅晚司拿了個豆沙包塞他嘴裡了,死孩子“呐”得他頭疼。
左池咬着豆沙包坐在他身邊,含糊地說:“好吃,甜的。”
“少吃甜的,影響兒童智商。”傅晚司被擾了夢,起床氣加上胃疼,本就不好的脾氣更上一層樓,嘴巴抹了毒一樣。
左池聽着愣了兩秒,居然很認真地低頭湊過來,小聲問:“我愛吃糖會影響嗎?叔叔,會影響嗎?”
傅晚司看他一眼,扭頭喝了口熱牛奶:“會。”
左池皺皺鼻子,不信,跟他強調:“我是聰明小孩兒。”
“你不是。”傅晚司說。
“我是,”左池拉了他胳膊一下,重複說:“我是。”
見傅晚司不理他,左池把咬了一半的包子放回外賣盒裡,咽了咽口水,往後整個挪到沙發裡,蜷着腿縮在一邊不動了。
傅晚司又吃了點東西才發現左池在旁邊一口不吃了,手裡拿着牛奶剛要喝,看着他問:“不餓了?”
左池指甲一下下摳着手,皺着眉,眼底的情緒很焦慮,眼睛甚至都不看桌子,低聲說:“聰明小孩兒才能吃。”
“什麼?”傅晚司以為他又抽風呢,但左池臉上的表情明晃晃地寫着他就是這麼想的,跟抽不抽沒關系。
“我不聰明,我不能吃你東西……”左池低着頭,在手背摳出血印子,聲音很小,有些焦躁,“等會兒我就走,我想再跟你待會兒。”
傅晚司很少費心研究誰,這是他第一回用探究的眼神看左池。
然後他發現,因為他說左池不聰明,所以左池不能吃東西——這個缺心眼的邏輯在左池腦袋裡居然跟1+1=2一樣,是完全成立的。
傅晚司看了他幾秒,忽然感覺現在的左池很像被父母罰站的小孩兒,父母說是什麼原因就是什麼原因,孩子沒有思考對錯的餘地,隻能站着。
這個事實讓傅晚司回憶起了一些很不好的記憶。
他把豆沙包往左池那邊推了推,雖然内容還是很兇,聲音已經軟下來了:“扯淡,滾過來吃飯。”
左池沒動,很有脾氣地說:“叔叔,你就知道罵我。”
“……”
讓他養成習慣的人他不怪,現在倒怪上傅晚司了。
拿着牛奶杯的手緊了緊,傅晚司感覺自己的情緒在沸騰,他深吸一口氣,抓住左池的手腕,給他整個人往自己這邊拽了過來。
手裡的牛奶杯抵在左池嘴上,傅晚司非常粗暴簡單地用另一種概念給他強行扭過來。
“喝完,”他說,“我不管你是從哪得到的不聰明就不給吃東西的結論,但在我這兒你就算是個小白癡你也能吃東西,聽懂了嗎。”
左池懵懵懂懂地被喂了口牛奶,他“嘶”了聲,沒放糖,不好喝。
傅晚司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不樂意了。
傅晚司不慣着,命令左池重新坐下好好吃東西,垂着眼威脅:“敢浪費糧食給你扔出去自由落體。”
這是十二樓,左池眨眨眼睛,他叔叔真狠。
嘴真狠。
隻有嘴巴狠。
左池拿起那個沒吃完的豆沙包,看了傅晚司一眼,傅晚司沒動,他放到嘴裡咬了一小口,又看了傅晚司一眼,傅晚司沒吱聲。
左池吃一口就盯傅晚司一會兒,看賊似的,傅晚司讓他看得渾身不自在,說他是不是神經了。
“沒神經,”左池捧着牛奶小口小口喝着,笑了下,“我怕你打我。”
傅晚司喝了口解酒湯,懷疑自己還醉着,理解不了他的話,“我打你幹什麼?”
“我媽就這樣,”左池指了指自己的嘴,“讓我吃,我真吃了,就打我。”
那是因為她吸毒吸成傻逼了。
傅晚司在心裡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