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來,他在校期間不乏追求者,從上中學起,收到的情書接踵而至,連他開明的父母偶爾看見了,也會調侃兒子幾句。
在如何保留情面地同時拒絕追求者的愛慕,林有文自有一套經驗,能夠應對自如。
然而當他有意避嫌,另一人卻未必這麼想。
同一個屋檐下總有碰面的機會,一個星期後,在同樣的地點,同樣類似的情景,林有文被女生堵在餐廳,進出不得。
他靠在大理石台面邊沿,聽完面前這位漂亮溫柔的女性告白,樂理老師嗓音娓娓動聽,字句沁人心脾。
……
笛袖站立在樓梯拐角陰影,将這副畫面盡收眼底。
施坦威鋼琴記錄上一個彈奏的旋律,開始自動演奏。
琴凳上沒坐人,琴鍵重新自行演奏一遍錄制好的曲目。在不明真相的外人看來,書房練琴的聲音一直未停止過。
——悉心照料下,腿傷痊愈速度遠比其餘人預估的更快。具體恢複到什麼情況隻有笛袖清楚,她對誰也沒說過。
在女生希冀忐忑的目光中,林有文臉上沒有絲毫波瀾,他淡然飲完一杯冰水,不緊不慢道:“抱歉。”
“我暫時沒這方面的想法。”
恍惚間,她預感林有文似乎已經察覺到樓梯角有道若隐若現的視線,他往上瞥一眼。
笛袖往後猛背靠住牆壁!心口驚亂直跳,喘息不定。
停留片刻,沒發現異樣,他接着道:“對我而言,你隻是個老師。”
“僅此而已。”
一句話,一個稱謂,将界限拉得分明。
·
·
那天小老師上到一半稱病走了。
這不是她親口和笛袖說的,她壓根沒有露面,是林有文代為轉告。但不論是與不是,自願或者被動,總之她是離開了。
下半節課由林有文來上。
笛袖專注力不及先前,腦袋裡跑馬燈般回轉剛才所見的場景,頻頻走神。林有文不知怎地,注意也不在這裡。
兩人各揣心思,狀态詭異。
中途,哲哲忽然問道:“以後都是你給我上課嗎?”
林有文愣一下,輕嗯了聲。
“那小老師呢?”
“她不會再來了。”
“我不想學鋼琴了。”哲哲說:“你們教的都不一樣,我想換一個新的樂器從頭開始學。”
這個要求可謂任性,等同于前期的付出近半荒廢。
林有文打量着她,良久,似乎思索為何突然改變主意。
“可以嗎?”
過了片刻,林有文說:“當然。”
這次沒有人提議,笛袖自己選擇了小提琴。林有文看到後,莫名有種啼笑皆非的感覺。
——這是他第二擅長的樂器。
林有文頂替了小老師的工作。整個夏季的午後,笛袖都和他在一起消磨度過,每次看到林有文時,除了高興,好像還有點說不清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他比賽完回來當天第一次出現,之後逐漸加深,在目睹表白的那一刻異常明顯,心跳快得像是要躍出胸腔。
等到她意識那個感覺叫“喜歡”時,已經到了八月的尾巴。
暑假結束了。
林有文去上大學,出于自身一些考量,他放棄了國外幾所頂尖音樂院校的錄取,出格舉動引起林家父母強烈疑問和反對。但很快令人真正愕然的事情發生,他們才意識到,這不是林有文做出最大膽的決定。
以他的水平,去到的必然是國内最好的大學,笛袖默默記住了他學校的名字,東大。
不是東京大學,是東華大學。
而她也開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同樣,開啟了長達七年的暗念。
·
·
時光一閃而逝,此後數年間,笛袖和林有文遇見的次數屈指可數。
錯過的時候遠勝過重逢。
最長的一次相處,也不過短短三天。
她曾疑慮林有文是否看出了潛藏的心意,當初她的心思遠沒有現在控制得好,也有感覺到,林有文上大學後,他們相見次數如此少,除了有客觀因素外,主觀上,林有文似乎在刻意避開她,減少彼此見面的機遇。比如高中生活是寄宿制,林有文回來的時候她還在上學,等回到家他要麼事先有約,要麼已經離開。
轉瞬四年韶光已去,他成為了一名駐外記者,工作區域是戰亂頻繁,武裝沖突不斷,被譽為世界最危險地帶之一的中東地區。
這次休假回國,笛袖在接到林有文的消息後,滿含期待。
但欣喜過後,伴随而來的是更深一層的茫然,失望。
下午茶餐廳,店員間的對話她聽到了,不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林有文對女孩的吸引力一如既往。
長相英俊,風度品貌皆是上乘,自然不缺異性·愛慕,但這些年來,笛袖未曾見到林有文對誰有過特别的青睐。
好像真的如他所說般,那個作為拒絕的理由——
“我暫時沒這方面的想法。”
……
這話不僅回絕當年對面女生的绮念,也隔着時光,堵死了她無法宣之于口的暗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