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蘇木:“村裡人都說你被官兵抓走啦!必是犯了大罪!”
宋慧娘:“……”
她又看見了床上的宋錦書:“喲,錦書這是怎麼了?”
又環顧四周:“這又是哪啊?”
宋慧娘又是無語又是高興,心想常蘇木還真是老樣子。
她于是連忙拉住正準備在房間團團轉一圈的常蘇木道:“叫你過來,就是來給錦書看病的。”
常蘇木瞪大了眼睛。
她是被突然架着過來的,在家門口便被塞進了一輛馬車,那馬車門窗緊閉,一路上沒停,待常蘇木重見天日,便見雕欄畫棟,茂林奇石,上前迎她的女子身着錦緞夾衣,披着狐狸毛襖子,身材颀長皮膚雪白,言談間卻似乎是個奴婢。
這是個她從前連接觸都沒接觸過的大戶人家。
她忍不住發怵,直到見到宋慧娘才有了真實感,腦内飛轉,最後得出結論:“是你叫我來的?你……進大戶人家做奶娘啦?”
宋慧娘:“……啥?”
為什麼是奶娘?
她早就沒奶了好麼。
不對,這不是重點。
宋慧娘按住常蘇木的肩膀:“常大夫,快看看錦書吧,她都快病糊塗了。”
說是這麼說的,宋錦書現在的情況其實還挺穩定,畢竟病毒性感冒這種東西,好好護理确實主要靠自己扛過去,顯然宋錦書因為身體底子不錯,現在已經扛得差不多了,常蘇木看了一眼便看出來了,正要說話,卻見宋慧娘沖她眨了眨眼睛。
雖不清楚什麼意思,但多年默契讓常蘇木把正準備說的“這不快好了麼”咽了下去,轉而道:“好,我來瞧瞧。”
她先是探了探宋錦書的額溫,又将手伸進她衣領中摸了摸,随後用手指扒拉開了她的眼睛看了看,最後才是坐下來把脈。
郭雲珠在一邊看着,心想這民間的醫生确實不一樣,若是太醫,想必不敢對天子做這一套動作。
她有些緊張地問:“請問大夫,這是何病?”
正巧此時宋錦書一邊咳嗽一邊醒了,看見常蘇木,啞着嗓子道:“常姨……”
常蘇木道:“哎,來,啊一聲。”
她拿出塊用熱水燙過的木片壓住宋錦書的舌頭,往裡面看了一眼。
宋錦書被壓得幹嘔一聲,哕地吐了。
常蘇木道:“時行傷寒。”
郭雲珠道:“不是風寒?”
常蘇木道:“不是,這和城西眼下時行的是一個病,我管它叫時行傷寒。”
郭雲珠知道《傷寒論》一書,是醫聖張仲景所著,卻不懂這“時行傷寒”是什麼?
“為何叫時行傷寒?”
常蘇木擡起頭來,一臉認真:“因為,時下,流行。”
郭雲珠:“……”
她覺得這大夫有點難溝通,轉過頭去對着宋慧娘道:“竟真是這城外的時疫。”
常蘇木插了一嘴:“誰說的城外,城北已流行許久啦,死者甚多,多是老弱。”
郭雲珠瞪大眼睛:“早至城中?”
常蘇木:“我都覺得是城中傳出去的。”
郭雲珠扶額,眼前一陣發黑。
常蘇木納悶:“你那麼激動幹嘛,其實不難治,我已經治好許多了,待我開個方子——喏,我這兒還有個多出來的藥丸,先溫水吞服了,能緩解急症。”
郭雲珠聽到好治,心中稍快。
但想到自己被蒙騙,又十分郁悶。
難免想起和宋慧娘在車輿中的對話,意識到位置越高越多欺騙這件事,竟是滲透到方方面面。
她自以為勤奮,早朝不辍,奏折也全要過目,與史書上閉目塞聽的昏君不同,卻沒想到,總歸到底沒什麼不同。
蘭渝倒來溫水,待要喂藥,卻遲疑猶豫起來——
這畢竟是個不知哪來的大夫開得藥,萬一有事……
她望向郭雲珠,見郭雲珠面上似乎也有些掙紮,更加緊張,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就在這時,受不了屋内奇怪氛圍的常蘇木一把奪過藥丸,道:“幹嘛拖拖拉拉,待會兒還要去抓藥呢,我來。”
話音剛落,已用手指撚着藥丸塞進了宋錦書的嘴裡,然後捏着宋錦書的嘴把溫水倒進去了。
周圍侍從們目瞪口呆,蘭渝脫口而出:“你怎麼敢……”
常蘇木納悶回頭:“什麼?你們是不是沒照顧過小孩?給小孩喂藥就是要快準狠,給錦書喂藥我都喂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要是不夠快,準鬧騰起來。”
周圍一片寂靜。
然而宋錦書被嗆得咳嗽了兩聲,竟立刻咳出了一口痰來,同時啞着聲音道:“我還想喝水。”
衆人忙又忙碌起來,宋慧娘讪笑着拍了拍常蘇木的肩膀:“好了好了,快開藥方抓藥吧。”
于是常蘇木開了方子,蘭渝忙叫人出去熬藥,宋慧娘忙說:“讓常大夫跟着一起去抓藥吧,我知道我是關心則亂,隻是實在憂心。”
蘭渝自然應承,領着常蘇木出去了,宋慧娘這才松了口氣,又摟着宋錦書将她哄睡了,見她臉色已好了許多,徹底放下心來。
這時擡起頭來,才發現郭雲珠坐在一邊的太師椅上,支着下巴,悶悶不樂地望着椅子邊上的一株文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