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長還在為自己房門被人砍了個稀巴爛的事生氣,在走廊裡來回暴走。時怿默不作聲從一旁繞過,并沒有和他正面打交道的意思。
走廊中一片寂靜,隻有地毯上柔悶的腳步聲。
大廳中央,複古鐘擺莊重地敲了八下,時針半格不差地指向八點。
正路過大廳的時怿腳步微微一頓,擡眼看去。
時間複原了。
他目光落在表盤上的指針和羅馬數字八上,又掃過鐘擺下木牌翻到的“x99年x月x日”,随後加快了步伐,朝着醫務室走去。
船醫不在醫務室。
房間裡隻點着一盞昏暗的煤油燈,一切都靜默着,仿佛空無一人。
時怿掃了一圈房間,徑直走向角落裡的病床。
“唰——”
簾子□□脆利落地拉開,時怿看到了病床上被五花大綁的祁霄。
這人線條犀利,顯然不是什麼柔弱角色,這會兒被船醫橫豎左右捆床上,帶着一種迎面撲來的違和。
他端着下巴在旁邊欣賞了幾秒,似乎有點遺憾手裡沒有個相機,随後毫不客氣地伸手,以一種可拔山河的力氣把他晃醒了。
“……”祁霄蹙了蹙眉,悠悠睜開眼。
他看着很清醒,跟時怿對視兩秒,聲音有點沙啞地問:“……你幹嘛呢?”
時怿:“叫你起床,不然呢,英雄救美?”
“……”
祁霄動了動胳膊,面對自己身上纏了十八圈的麻繩古怪地沉默了兩秒,微笑:“你要非這麼說,我也可以勉為其難當一回睡美人。”
時怿從一旁抄起一把刀子,手起刀落毫不關心落處地割斷了捆着他的繩子,看着他從床上跳下來揉了揉被勒紅的手腕,冷譏:“隻要乖乖當個漂亮花瓶就好了,嗯?”
祁霄:“……”
行。
他低頭整理了一番亂七八糟的襯衫,把袖子往上挽了挽,慢條斯理地開始扣那開了三四顆的扣子。
時怿的視線順着他的動作看去,略微詫異地發現他鎖骨下的一小片皮膚已經變得半透明了。
祁霄掃了他一眼,注意到了他的視線,扣扣子的動作微微一頓。
他語調松快道:“忘了說,不好意思,有一點我弄錯了,這個夢境的夢主不是你,是我。”
時怿倏然擡眼看向他。
“我們推測,一般來說,一共七層左右的夢境,包括你自以為的‘現實’,都是由夢主内心深處的恐懼演化而來,層層遞進,越來越靠近夢主的潛意識……”
時怿冷冷問:“誰們推測?”
祁霄充耳不聞,繼續順着自己的話往下:“ ……但可能因為我的突然闖入,夢境發生了一些錯亂,将我,定為了其中幾個夢境的夢主。”
“比如這一個。”
“那麼在這個夢境裡,我作為夢主,受到的影響可能會比其他人都深都快,在這一層夢境背景下除了出現一些發燒嘔吐症狀之外就是——幽靈化更嚴重。”
他垂眸慢條斯理地扣上最後一個扣子,與此同時,時怿聽到“滴”的一聲:
【檢測到夢主幽靈化程度百分之七十,請盡快破夢!】
時怿收回視線,仿佛沒聽見他剛才的話,說:“我們發現了一封船長給愛德華的回信。”
“回信?”祁霄擡眼看向他。
時怿言簡意赅:“愛德華心情焦急地送了船長一份禮物,船長對他表示了理解和感謝。”
他話音剛落,醫務室的門發出“吱呀”一聲。
兩人同時擡頭看去。
門口,站着提着鐵桶一臉陰沉的船醫。
緊接着,一陣在地毯上奔跑的雜亂腳步聲傳來,氣喘籲籲的衆目标出現在船醫身後。
“……”
衆人面面相觑,一時間氣氛怪異。
屋裡,偷闖入的時怿和被睡美人祁霄,門外,一群不明所以但神情亢奮的群衆。
……中間夾着臉色極差的船醫。
活像現場捉奸。
群衆之純情男高許昇沒理解船醫氣勢洶洶站在門口是為什麼,上前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他:“那個……大哥……我們能進去一下嗎,謝謝啊。”
船醫:“……”
船醫徹底怒了。
他氣急敗壞地上蹿下跳,尖叫道:“你們打擾了我的病人!滾出去!滾出去!!”
衆人吓了一跳,亂成一團,有的湧入醫務室,有的躲到一邊,還有的企圖和他交涉。
船醫複讀機一樣把“滾出去”重複了十遍,見這群旅客沒有離開的意思,終于忍無可忍地抄起了斧子,朝着逃竄的衆人砍過來。
“不守規矩的旅客,我要告訴船長!我要告訴愛德華先生!你們死定了,你們死定了!!”
時怿微微皺眉,扭頭問祁霄:“他告訴了船長和愛德華會怎樣?”
祁霄漫不經心地從牆邊摘下麻繩,趁着船醫瘋狂追着人砍的功夫,反手把他捆了個結實,在他的咒罵中道:“不知道,可能會死人吧。”
衆人:“……?”
那你還惹他?
祁霄對着衆人複雜的表情一挑眉:“他先捆我的,還不允許我捆回去了?”
“……”
破夢師氣勢淩人理直氣壯,衆人齊齊低下頭,對船醫的咒罵聲裝聾作啞。
“這裡!”突然之間有人喊了一聲,“這裡有好多病人!”
衆人聞聲紛紛跟過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