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愛德華果然像船上旅客們所豔羨的那樣,深愛着艾德華夫人。
他與她相識,從小心翼翼,到歡欣雀躍,每一個字句都不像是假的。
卻又像是假的。
“他很富有,而愛德華夫人的家族顯赫。”眼鏡男分析道,“不過有一點,他說登對,我怎麼覺得他是高攀了?”
“愛德華夫人來自一個顯赫的家族——一個顯赫的家族難道會缺錢嗎?”
衆人陷入思索,過了兩秒有人說:“或許不是那麼顯赫,隻是在他眼中,比起他這樣的商人而言。”
許昇靈光一閃,脫口道:“他是想要和貴族聯姻,提升自己的身份地位?”
一人開口:“畢竟某種程度上,落魄的貴族依然是貴族,富有的下民依舊是下民。”
衆人又思索起來,似乎在考量這話有幾分可信。
半晌,沈娴張了張嘴,似乎有些不解地開口:“那……他到底是愛伊芙琳,還是愛有着格林希爾姓氏的那個貴族小姐?”
其他人心思都不如這姑娘細膩,似乎沒往這方面想過,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說什麼,看看她又收回視線:“……”
是啊。
愛德華到底愛的是伊芙琳,還是格林希爾小姐呢。
就在這靜默中,門外驟然傳來拍門聲。
——愛德華去而複返了。
“開門!”他在門外咆哮道,“你們這群無知的家夥!你們什麼都不懂,整天就知道诽謗和诋毀!心思肮髒!”
“你們什麼都不懂!開門,開門!你們這群蠢貨!!”
衆人逐漸收回視線,有些慌亂地互相對視,卻見長裙女人身形晃了晃,“咚”的一聲撞上牆。
周圍的人發出驚呼,伸手去扶,發現她體溫高的驚人,忙道:“她發高燒了!”
對發燒有一定經驗的祁霄擡了擡手,示意對方稍安勿躁:“扶好她,這個發燒是間歇性的,一會兒會自己痊愈。千萬别讓船醫把她弄走。”
扶着女人那人擡頭看向他,嘴裡的話在一瞬間咽了下去,下意識點了點頭。
破夢師不那麼嚣張的時候渾身的火焰都沉了下去,變成了一種更讓人安心的沉穩。扶着女人那人擡頭看向他,嘴裡的話在一瞬間咽了下去,下意識點了點頭。
而一旁,時怿盯着長裙女人剛才撞到的牆,擡手敲了敲。
“咚咚——”
聲音格外清脆,帶着輕微的震顫。
仿佛那層牆壁隻是一層極薄不堪的木闆。
時怿回過頭,恰好對上祁霄的視線。
他收回目光,四下掃了一圈,像是在找什麼東西。而不等他找到想要的東西,就聽到身後哐嚓一聲巨響——
祁霄拎着從醫務室搜來的斧頭,一把砍透了那不過一指厚的木闆。
動作間,像是注意到了時怿的視線,他眸光從眼尾掃過來,唇角帶着點兒野氣地翹了一下。
時怿很輕地眯了一下眼。
在衆人驚異的目光中,破夢師泰然自若地揮起斧頭,接連三下砸向牆壁。木屑簌簌,粉塵揚起,那一層跟玩笑似得薄木闆哐嚓裂成碎片,衆人下意識退了一步,随後又集體眯眼看向木闆後。
那是一間簡陋的密室。
密室裡不見天日,像是在埋葬什麼不可與人說的秘密,隻擺放了一張簡易的床,上面躺着一具面頰凹陷,皮膚褶皺藍黑的屍首。
屍首穿着一身華美的衣裙,已經看不出原來的相貌。
祁霄率先走進密室,站停在床前,微微彎下腰,動作一頓。
他看見了屍體手指上的婚戒,還有脖子上奪目的紫水晶。
“……”
門外,愛德華似乎聽到了裡面的動靜,猜到了他們的所作所為,越發狂躁。門闆瘋狂震顫着,拍門聲不絕于耳。
他瘋狂地吼道:“你們懂什麼!我是為了她好,我是為了她好!我為她放血,我想帶她去治病,但她依舊死了,這不怪我!”
“我是為了她好!你們這幫蠢貨!!”
牆上裂開的大洞仿佛怪物的巨口。
衆人一時靜默,隻有拍門聲和愛德華的咆哮聲還在繼續。
時怿在密室門口注視了片刻裡面躺着的人,又看向散落一地的信,開口,聲音冷淡清晰:“假設,事情是這樣的——歐洲大陸瘟疫蔓延,有錢人紛紛逃往美洲,而愛德華也帶着愛德華夫人這麼做了。”
“但是來到美洲後不久,瘟疫也随着船隻擴散到了這裡,而愛德華夫人不幸感染,深情的愛德華心急如焚。”
祁霄掀起眼,接着他的話說下去:“不久,歐洲的人死了大半,瘟疫消散了七七八八,美洲疫情卻越演越烈。愛德華深信回到歐洲愛德華夫人的病就能痊愈——我隻是假設——于是決定帶着愛德華夫人返回歐洲。”
許昇說:“……無論什麼原因,他決定帶着愛德華夫人回到歐洲。”
“開門!開門!一群自以為是的白癡,開門!!”
時怿看向寶箱:“愛德華給船長送去‘禮物’買通了他,讓本不能上船的愛德華夫人來到了船上,然而中途艾德華夫人病情發作,就算愛德華采取了諸多措施,還是沒能阻止她很快身亡,與此同時瘟疫擴散……”
“……感染了整艘郵輪。”
祁霄看向時怿,黑眸裡意味不明。
過了片刻,他收回視線,道:“當然,這裡的‘瘟疫’到底是什麼有待考究,有可能是霍亂,也有可能是這個夢境裡獨有的一種瘟疫。”
“……”許昇思索了一下:“要讓郵輪靠岸就需要降下黃旗,要降下黃旗就必須解決船上的瘟疫……可是怎麼解決瘟疫?把所有感染的病人都……解決掉?”
沒有人回話,在愛德華劇烈的拍悶聲中,所有人的大腦都仿佛宕機了,一動不動地互視無言。
“開門!開——門!!”
祁霄掃了一眼房門,在衆人的注視中站起身,拎着斧頭朝門口走去,順道整理了一下因奔跑而淩亂的衣服:“愛德華先生拍門拍了很久了……我打算先幫他開個門……”
他在門口回過身,沖衆人勾起唇:“諸位有什麼異議嗎。”
衆人看着他手中亂晃的斧子:“……”
沒有,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