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我喝沒喝完那三罐啤酒了,也不記得我抽了幾根煙,甚至我根本不記得我醉睡過去之前的片段。
總之,當我再次有意識,是被我的手機鈴聲吵醒。
不知道響了幾聲,挺煩的,因為我正睡得舒服,無端被吵醒,神仙都會有火。
但它一直響,我隻能睜開眼睛準備去接。
這一睜開,我就愣住了,和近在咫尺的池鄭雲四目相對,面面相觑。
這會兒我的神智基本已經清醒了。被吓得。
因為我不僅和池鄭雲在這麼近的距離四目相對,我還發現我倆現在的姿勢是互相抱着擠在沙發上,他的手掌捂着我的手背。
手機還在響。
我褲子是穿着的,不用看,感受得到。也沒什麼别的身體上的異樣。
片刻,池鄭雲說:“我不太記得了……好像是中途醒了一下,見你也醉了,倒在地上,我想叫醒你,讓你去屋裡床上睡,但我那會兒也醉着,沒什麼勁兒,扶你到半截,一起倒沙發上了……你手機還在響,是不是家裡人找你?”
他說着,扭頭看了眼已經黑了的窗戶。
他的說法合情合理,我沒理由不相信,而且确實沒别的事兒,我就沒說什麼,坐起身,摸出兜裡的手機,接了:“喂。”
楊複問:“你在哪兒呢?我打你倆電話了,不接?”
“剛聽到。”我說。
“哪兒呢?”他問。
“圖書館。”我說。
“圖書館?現在幾點了?圖書館不關門?”他問。
我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誤,趕緊補救:“從圖書館出來了,在旁邊的店裡吃飯……幹什麼?”
他不依不饒地問:“圖書館不是五點半關門嗎?現在幾點了?”
這時候池鄭雲已經下了沙發,去開了客廳的燈,我看着對面牆上的挂鐘,晚上七點二十了。
我可能是有點兒惱羞成怒那意思,心裡始終過不了楊複瞞着我和周燕談戀愛的事,這會兒就覺得他有什麼資格這種态度追問我啊?哪怕我很明确地知道他是關心我擔心我,但是我就是覺得我不再需要他這種莫名其妙的關心和擔心。
他有閑工夫就去關心他的女朋友啊,管我幹什麼,我死了也跟他沒關系。
我其實很清楚自己的這個想法很偏激,但我真的控制不住自己這麼想。我很深刻地意識到,我真的是我媽的兒子。基因真是很恐怖的東西。
但是……我心裡是那麼想,到底沒敢說出來。
我繼續編瞎話:“在附近逛了會兒,逛到剛才才吃飯。”
楊複沒問了,隻說:“也不說一聲……急死我了。給你發好幾條短信都不回,打電話不接。”
現在來說這些做什麼呢,一副這麼着急我的樣子,我跟他女朋友同時掉河裡了他肯定是去救他女朋友吧。
“吃什麼呢?”他問。
“随便吃吃。漢堡。”我說。
“少吃那東西。”他說,“别吃了,回來,我弄了些螃蟹回來,回來吃螃蟹。”
我“哦”了一聲。
他說:“我去接你,你在哪個圖書館?”
我忙說:“不用,我自己打車回來。”
他沒堅持:“那行,你趕緊回來,我現在開蒸,在家看着火。都弄好了,就等開火蒸了你來吃,但你一直沒回來。”
“不說了,我就回來。”我說完挂了電話,擡眼撞上池鄭雲的視線。
我先移開了目光,站起身,說:“我走了。”
“卷子。”他說着把卷子遞給我。
我走到玄關,正要換鞋,想起件事兒,低頭擡起手臂聞了聞衣袖。
很糟糕,我衣服都被煙酒腌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