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音樂人》總決賽正式開始,網絡直播和現場氣氛一樣火爆,沖淡了室外雨夜的黯淡潮濕。
看台四層,最中央的那間包廂内卻安安靜靜,與現場氛圍格格不入。
能容納六個人的空間,此刻隻坐着一個男人。
男人身量很高,肩線寬闊周正,坐着的時候更顯得一雙被西裝褲熨貼包裹着的腿筆直修長。
此刻滿場嘈雜喧嚣,音響聲震耳欲聾,而他就安靜靠在椅背,姿态松弛卻不乏威儀,一身穿着纖塵不染,考究到略顯老派,襯得整個人愈發的沉冷貴重。
明明是很熱烈輕松的場合,卻如同在倫敦西區的劇院裡看歌劇一般正式。
“老闆,剛跟小溫總确認過,他将在下周一回國,”林铮推門進來,站在他身側彙報,“已經按照您吩咐的,讓他一落地就來見您。”
蕭硯南微阖着眼,搭膝坐着,隻稍稍擡了下手指,示意他繼續。
“瑞華那邊也如您所料,一直主事的沈大公子不久前出了醜聞,股價跌的厲害,和應家的聯姻都受了影響,現如今被派去國外避風頭,您今天回國的消息散出去後,沈老爺子果然是讓他們家二公子急匆匆去登了我們德盛的門。”
“聽說是下了見不到您就不許離開的死命令,”林铮接着說,“沈二公子現在還和其他前來拜訪的人一起在會客室等着,今天肯定是無法趕來江城的。”
蕭硯南淡淡嗯了聲,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神情,隻有略微和緩的眉心透露出他對于這個答複,還算得上滿意。
“隻不過,蕭氏也那邊派了人來,說蕭董不日将進行第三次手術,成功率…不好說,”林铮小心觀察着他的神色,“蕭董夫人下午還親自緻電,問您是否要過去探望。”
蕭硯南的雙目依舊微阖着,隻是沉寂的眼皮略微動了動,半晌,他漫不經心開口,“再說吧。”
“好的。”
他們回國落地不過半日,國内事務就紛至沓來,到現在已然堆積了不少。
林铮頂着現場的雜音,一件件地彙報,直到主持人報幕,安禮這兩個字由話筒傳至滿場,帶着些微的回音落入每個人耳中。
蕭硯南這才緩緩睜開眼。
舞台黑暗空曠,銀白光束漸亮,一道穿着月白長裙的窈窕身影在其中顯現。
距離太遠,蕭硯南的目光凝視舞台片刻,繼而轉向側邊的大屏。
那上方被投映出來的,是經得起無限放大的一張臉。
骨相優越飽滿,而輪廓又是流暢柔和的,削弱了她濃顔五官攜帶的攻擊性,微笑時整個人看起來甜美靈動,仿佛帶着天然的感染力。
好像陽光射破烏雲的瞬間,溫暖,治愈。
和她獨特的嗓音一樣,令人印象深刻。
一曲很快結束,主持人簡單采訪過後,女孩朝觀衆席揮手謝幕。
粉絲喊她的名字很大聲,她笑的很開心,蕭硯南觀察着她眼梢和唇角勾勒出的弧度,鋒利淡漠的面容竟也難得柔和。
止痛藥再一次發揮了藥效,令他緊繃的神經得以舒緩,一如往常的每一次。
他的painkiller,好像永遠也不會失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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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場決賽如同一場大型的拼盤演唱會,神仙打架精彩無比,最終在兩個小時後落下帷幕。
安禮以十票之差與冠軍失之交臂,引得無數人唏噓。
現場觀衆在工作人員的指引下陸續離場,直到館内徹底空蕩,蕭硯南才站起身,整理衣襟的動作很貴重優雅,“走吧。”
平台原本派了專人招待,但蕭硯南不喜人多,便拒了,就隻由林铮拿了節目組的通行證在前帶路。
暢通無阻地來到後台休息室的區域,林铮仔細看過每扇門上寫着藝人名字的标牌,“老闆,姜小姐的休息室就在前面。”
蕭硯南的視線随之擡起。
幾步之遙的距離,不消片刻便能敲響那扇門,而他的腳步卻無意識緩了下來。
連他也不知道,在那遲疑的片刻,究竟是在想些什麼。
也正是在這短暫的間隙,後方傳來一道低沉冷峻的男聲,“借過一下。”
繼而一個身型修長,眉眼俊朗的男人從他們旁邊經過。
蕭硯南眉頭略壓了壓,看着男人步履匆匆,徑直走向他即将要去到的那間休息室,禮節性的敲門後推門而入。
他于原地止步,聽到女孩驚喜的聲音,之後,在那扇門被打開又合攏的間隙,望見那男人把開心到蹦蹦跳跳的女孩擁進懷裡。
鎖芯落下發出咔嗒聲,再次将門内外完全劃歸為兩個世界。
而黑沉的目光依舊落在那道閉合的門上,未動。
他們看起來,感情不錯的樣子。
林铮同樣目睹眼前場景,心中忐忑,但更顯得意外,因為據他所知,沈銘肖在三個小時前才離開德盛大樓。
從京北到江城,僅航程就至少需要兩個小時,他還穿着工作時的西裝,必定是在離開後毫不猶豫出發,一刻不停才能在此刻出現在這裡。
“抱歉老闆,我原本以為他不會來了,”林铮覺得自己辦事不力,但沒忍住又補了句,“但看來他對姜小姐,算得上真心。”
“您或許可以放心。”
蕭硯南沒說話,林铮小心翼翼看過去,還尚未确認他眼底一閃而逝的那抹嘲弄意味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就已然轉身,朝着通道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