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功宴在江城最大的夜店舉辦,聽說是節目組的某位投資方很豪橫地包了場,離星海中心不算遠,步行十來分鐘就能到。
姜稚禮先用自己的車送沈銘肖去了機場,然後才趕去慶功宴,剛走進場子跟導演制作人等打了個招呼,就被衆人以拿了亞軍的名頭祝賀來祝賀去,灌了不少酒。
顧放先一步去接觸SG那邊的人了,還沒有消息,姜稚禮怕這樣下去自己會徹底喝醉耽誤正事,便依照慣例,頂着自己人畜無害的一張臉,發揮了點矯揉造作的演技,很輕易讓人相信自己真的不勝酒力,順利由小躍扶着去了角落無人的卡座裡休息。
她酒量一向不錯,但前面那一陣人太雜太混亂,她不知道自己在推杯換盞間都喝了些什麼酒,後勁上來頭暈的可以,連帶着腳步都有些虛浮。
在小躍去給拿解酒藥和蜂蜜水的功夫,姜稚禮在沙發上靠了一會,覺得難受,獨自摸索着去了衛生間,吐過之後依舊沒覺得好多少。
正蹲着緩神,這時收到顧放發來的消息,說SG那邊的人忽然提前離開,事情隻能再找機會詳談了。
姜稚禮歎口氣,郁悶地将頭埋進雙臂間。
這次連軸轉了大半個月,她的疲憊原本就到了頂,剩下的都是在強撐。而現在期待落了空,靠意志力繃緊的那根弦便再也支撐不住松懈下來,讓她此刻什麼都不想幹,隻想好好睡一覺。
之前說好今晚結束後會回家,姜家派來接她回海城的車此刻已經停在門口。
已經沒有要緊的事,姜稚禮決定就此離開,她忍着暈眩站起身推開隔間門,即便在這種狀态下,仍不忘堅強挪到鏡前去補妝。
視線已經有點控制不住的渙散,她湊近鏡面端詳了半天,直到勉強确認自己臉上的妝容無暇,是即便醉倒被拍也是絕美生圖的程度,才放心離開。
她的從業生涯可絕不會允許一張醜照出現。
衛生間是下沉式的,回到場内要經過一段很長的通道和一小截台階。
清一色米白紋理的啞光大理石,地面兩側鋪設的燈帶是唯一光源,透出冷調微黃的光,雖然昏昧,但比起夜場的斑斓缭亂,倒顯得清幽幹淨。
空氣中萦繞着一股香氛的淡雅氣息,也比外面混亂的煙草氣息聞起來要舒适的多。
雖然周圍沒什麼人,但也算是公共場合,一百斤的偶像包袱讓她強打起精神,盡量讓自己在不接觸牆面的情況下,也能走的直挺優雅。
原本她覺得自己做得還不錯,可能是此刻酒勁稍緩,然而當目光不經意觸及到通道盡頭,台階下站着的那道高大背影時,姜稚禮又覺得自己還是醉的不輕,甚至出現了幻覺。
不然她怎麼會看到沈銘肖站在那裡。
他的航班此刻應該已經起飛了,起飛前他還特地發消息來報備過。
姜稚禮晃了晃腦袋,不斷眨眼緩和本就模糊的視線,好幾次重新望向那個方向,卻每每都能望見那個修長身影伫立在那。
以一個背對着她的姿勢,似乎是正在接聽電話。
寬闊周正的背影和沈銘肖真的很像,但似乎哪裡又有所不同。
大腦一片混沌,剝奪了她更多的思考能力,隻能一遍遍告訴自己不可能,他此刻不會出現在這裡。
隻是離那道身影越近,她的心就莫名跳的越快。
許多過勞加醉酒猝死的新聞在腦海裡飛速掠過,姜稚禮覺得大概率是自己的身體真出了問題。
心在發慌,她垂着眼,略微發顫的指尖好不容易撥通小躍的電話,卻在上台階時一個沒注意,高跟鞋尖沒落在台階面上,反而是磕在了邊緣,頓時一個趔趄。
整個人猝不及防朝前撲了出去,姜稚禮大腦一瞬空白,這下丢大了。
且不論那道身影究竟是不是幻覺,在陌生人面前狼狽摔倒,比讓她死了還難受。
手機在慌亂中脫了手,連着摔下了兩級台階,帶着小躍慌張的叫喊聲,在光滑的地面上滑行了一段距離才停下。
可意料當中的疼痛并沒有到來。
她甚至都還來不及驚呼出聲,便感受到一隻有力手臂攔在腰間,終止了她跌倒的軌迹。
随即這手臂收緊,她借着這股力道站直了身子,而腳步卻也被帶的朝後踉跄了幾下,直到後背撞在一道寬闊的胸膛裡才得以穩住。
整個過程很快,須臾間便落定。
驚魂未定之時,倉皇的心跳被熟悉的氣息裹挾,霧林苔藓的味道清雅而強勢,周遭光影昏昧,像是跌入了一場潮濕夢境。
真的是他。
姜稚禮頓時放松下來,也因此忽略了這熟悉氣息中一份難以言喻的不同。
她依賴這十足的安全感,迷蒙中回身環住那道勁瘦緊實的腰,嘴裡哝哝,“你怎麼又回來了。”
她醉的厲害,絲毫沒注意到被她不由分說抱住的那道身軀,一時變得緊繃。
“你說什麼。”
恍惚中,姜稚禮聽到他開口。
很有辨識度的嗓音,猶如醇酎卻并不過分厚重,低沉中帶着些恰到好處的磁性,令她無端想到倫敦陰沉纏綿的雨天。
似乎曾在哪聽到過,卻顯然并不屬于沈銘肖,他們的嗓音截然不同。
思維被酒精浸的遲緩,姜稚禮靠在他懷裡反應了片刻,努力擡起頭,眼神迷離地辨認着眼前這張臉。
輪廓深邃鋒利,鼻梁高挺,一雙單薄狹長的眼此刻微垂,沁黑的瞳孔正居高臨下地看向她,帶着股強盛肅殺的氣場,讓人心驚。
她在看清的那刻心頭猛地一跳,顔控本能讓她下意識覺得這人實在好看的過分,怔愣兩秒後反應過來,立刻松了手,步伐不穩地退開兩步,下意識便問出了句,“你是誰。”
“我是誰。”
這句話曾在蕭硯南的意料之内,但此刻又是在意料之外,“都不知道我是誰,還抱的那麼自然。”
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事,姜稚禮頓時尴尬到酒勁都消散了大半,她穩了穩心神,還是維持着幾分身為女明星的矜貴,很體面地道歉,“抱歉,我有點喝多了,認錯了人。”
邊說邊悄悄挪動腳步,想要溜之大吉。
而他似乎看透她的想法,擡腿擋住她的去路,朝她邁進的步伐散漫,投來的目光卻冷冽而危險,“認錯人。”
“所以,你是把我當成了誰。”
這人比沈銘肖還要高出一截,舉手投足間有種不近人情的貴氣和淡漠,壓迫感實在太強。
纖細鞋跟在瓷磚上發出輕微磕碰,在單薄的脊背觸及到冰涼牆壁時停住。
姜稚禮吞咽了下,她分明不認識他,也道歉了,再說隻是不小心抱了一下而已,臉上的妝也沒有弄髒他的衣服,對他又沒産生什麼損失。
可怎麼總覺得他對她不滿到,有種來讨債的感覺。
氣氛僵持,姜稚禮正努力從混沌的思維中尋找出應付他的方法,好在這時通道大門被及時推開,小躍沖進來,看到她頓時松了口氣,“你沒事吧,剛才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