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淇淋盒不大,隻是托着它的手掌寬大,指骨嶙峋,腕上的手表矜重考究,跟這樣一個包裝精緻的甜品盒子看起來總有些違和。
姜稚禮愣愣看着,抽噎着開口,“你怎麼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我車上隻有這個,”蕭硯南看着她接過,收回手時随手撣了下衣襟,語氣漫不經心,“是我自己喜歡。”
“……好吧。”姜稚禮吸了下鼻子。
這張冷冰冰的面孔導緻她對他的判斷直接又主觀,讓她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他會喜歡甜品,還是草莓口味。
也想象不出原來他也會拿好看的甜品哄女孩子開心。
好吧,以貌取人并不好,她該要反思。
不過現在倒也讓她覺得,他身上的距離感消減了些,至少沒有那麼高高在上,也沒有那麼不食人間煙火。
“試試吧,”蕭硯南看她拿着冰淇淋盒發愣,“吃完心情會變好。”
低醇嗓音落在不大的空間裡,擁有弦樂般的質感,很悅耳。
卻也讓姜稚禮心狠狠一抽。
很巧合,這也是當年她和沈銘肖初見時,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眼眶又開始發酸,姜稚禮再度将已經被她哭到潮濕的手帕抵在眼下,拭去那惱人眼淚的同時,捕捉到了手帕上方才被她忽略的氣息。
她熟悉的水生木質調,像清晨雨後薄霧彌漫的森林。
和沈銘肖身上的極其相似,唯有後調才能察覺出明顯不同。
她對這類似的氣味很敏感,是因為她當年在倫敦親手調配了這樣一款香,作為臨别禮物送給了沈銘肖。
之前的那瓶據他所說是回國時行李太多遺落了,現在用的是和她重逢之後,專門從市面上找出的相似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氣味變了人也變了,他身上的味道竟然還不如蕭硯南的這款能勾起她的普魯斯特效應。
如果不是已經确認沈銘肖就是當年那個人,她會對蕭硯南産生興趣也說不定。
畢竟比起現在已經面目全非的沈銘肖,他從各個方面來看,都無比巧合的,和她記憶中的那個白月光更為接近。
冰涼的草莓氣息在舌尖融化開來的時候,姜稚禮忽然冒出一個念頭,自己這樣難過是因為很愛沈銘肖嗎。
好像是,又不是。
她氣自己被背叛被羞辱,氣自己引以為豪的驕傲和自尊在這個人面前一文不值,氣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而最氣的,還是他将自己的美好回憶,和本應過上的理想中的生活徹底擊碎的事實。
她喜歡的大概隻是記憶裡的那個形象而已,姜稚禮有些心悸的想,雖然很不願意承認。
她這麼多年沒有喜歡上别人的原因應該隻是因為,她從沒遇到過符合這個形象的人而已,并不是非他不可。
得出這個結論的時候,姜稚禮略微松了口氣,還好,他尚且還并不具有在她面前不可一世的資本。
還好,她仍留有餘地。
“你家在哪,”蕭硯南觀察到她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這才開口,“送你回去。”
姜稚禮擡眼看向他。
她眼光很高,又是實打實的顔控,但任她的眼光再挑剔,都會覺得他的長相實在不錯。
骨相有種歐洲人的深邃淩厲,但皮相又具有着東方式的内斂含蓄,恰到好處的壓制了他眉宇間那股天然的張狂野性,看起來高貴,端肅。
他一定不好招惹,姜稚禮想,但的确很像。
現在細細想來,沈銘肖的确比她印象裡的,要更儒雅溫潤了些,反倒是蕭硯南身上那股殺伐果斷的冷冽氣息,要更為接近。
她知道自己現在欠缺理智,也不清楚究竟是出于一種報複還是證明的心态,覺得如果一定要有一個人作為替代,那他一定堪稱天選。
是比白月光本人優質一百倍的天選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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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幻影一路通暢的在禦清郡八棟門口停下。
姜稚禮心不在焉,壓根沒有注意這輛車從小區正門進入的好像有些過于順利了,直到車子停下時她才回過神。
“謝謝蕭總,”姜稚禮抿了抿唇,“這次又欠您一個人情。”
“或許,您有什麼需要我做的嗎。”
蕭硯南下颌微微動了動。
瑣碎昏暗的光影淹沒了他視線中的意味深長,隻聽到他淡淡說了兩個字,“再說。”
還真是惜字如金,姜稚禮腹诽,但還是很禮貌地開口,“好,那等您想好再說。”
說完她側身準備下車,又回過頭,欲言又止。
“放心,”蕭硯南看着她,指尖很松散地點了點眼角的位置,“我不會說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