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邊渡還是沒動,把衛衣拎到一邊,轉頭從抽屜裡翻出來一罐潤膚露。
沈最戴着氧氣面罩,被壓迫着的皮膚泛起一道紅痕。邊渡輕輕掀起來一點,用沾着潤膚露的指腹輕柔擦過。
他想沈最快快醒來,又擔心自己力氣太大,吵醒此刻正在安睡的沈最。
等所有的事情做完,羅宇終于逮到機會把邊渡薅起來,不由分說把他連同衛衣塞進衛生間,粗暴地扒下邊渡那身皮給他換了件衣服。
那股可怕的腥鏽味終于從邊渡身上離開,加上下午沈最醒了一陣,羅宇終于稍微順心一點兒。
今天是第四天,羅宇覺得還是要說話,闆着臉問邊渡:“飯都冷了你到底吃不吃?”
邊渡用沾了水的棉簽擦過沈最的唇,想盡可能地讓沈最多補充一點水分。
油鹽不進的樣子讓羅宇氣不輕,往他背上招呼了一掌,不耐煩道:“你垮着臉給誰看呢?人還沒死呢,你在這演哪門子絕食?”
邊渡頓了下,終于肯擡頭看一眼羅宇。他指了指放在櫃子上的半個三明治,還是不屑和羅宇有任何交流。
這半個三明治昨天來的時候就放在那,今天來還在那。羅宇簡直能被氣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索性直接把那個黃瓜片已經變色了的三明治扔進垃圾桶裡。然後瞪大了眼睛咬牙道:“愛吃不吃,不吃拉倒。等沈最醒過來,我第一句話就是和他講你鬧絕食。”
本以為還要抵抗拉扯一會,話音剛落,邊渡立馬站了起來,端起羅宇提來的飯盒。
原本想着沈最今天要是能醒也能多少吃一點東西,為此羅宇這桶粥裡基本沒放調料,就用手指撚了一小撮鹽進去。盛出來前他嘗過,壓根嘗不出來什麼味道。
結果沈最沒醒,大半桶瘦肉粥都成了邊渡的。
他也不挑,一勺一勺往嘴裡送,心甘情願到羅宇在考慮要不要把兜裡的老幹媽香辣菜拿出來,好歹摻進去還能湊個味兒。
但從邊渡的表情上看,他好像不需要這個東西。
這不也吃得心甘情願,狼吞虎咽嚒……
能交流,就不算讨人嫌。知道邊渡不可能離開,羅宇不會自讨沒趣,隻是揮揮手對邊渡說:“你去旁邊眯會兒吧,總熬着算怎麼回事兒?”
邊渡眼也不擡,沉默着把保溫桶收拾好遞還給羅宇,然後又坐回到病床邊的靠背椅上。
他太過沉默,也太過執拗。
好像一尊冥頑不靈的雕塑。
靜谧的病房裡隻剩檢測儀器在響,時不時發出的一聲響聲融進邊渡的呼吸裡。
沒有人可以猜得透他所有沒有情緒的眼底到底藏着什麼。
又或者說,猜他的情緒太簡單,無非就是沈最兩個字。
先前困擾着的問題在舌尖嚼了幾個來回,又被羅宇咽了回去。他取下眼鏡擦了擦上頭呼出的白霧,呼噜了一把邊渡的後腦勺:“現在這麼寶貝,早前幹嘛這樣?要是救不回來,我看你有你哭的。”
邊渡淩厲地瞥了一眼,壓低了的眉眼看起來極具氣勢。他握緊沈最的手,霎時覺得自己掌心濕了一層。
意識到說這話不好,羅宇鏡片後的眼眸微動,心虛抹了把自己并不存在的胡茬。
“算了算了,我跟你置什麼氣?我能拉住他也不至于這樣。”
被吱呀推開的門,又在吱呀聲中阖上。邊渡将淩厲收起來,擦幹淨沈最被自己弄潮濕的掌心,然後小心翼翼地将臉貼了上去。
日暮西沉,有人碰了碰邊渡的臉。隻是指腹輕輕掃過,像羽毛一樣,輕輕蹭了一下。
身體在一瞬間僵住,又在一瞬間所有的細胞都活了過來。
邊渡直起身,不可思議地緊緊盯着沈最的臉。看着他纖長的睫毛顫動,看着他眯朦的雙眼睜開,然後視線恢複清明。
先前蹭過邊渡臉頰的手指動了動,在潔白的被子上挪蹭,然後緩緩擡起。
剛擡一半,被邊渡按了回去。他不講話,但喉結一直在上下滾動。好半晌,生澀、沙啞的聲音在病床邊響起.
“會疼……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