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在深山老林裡頭立足50年,爐泉縣并非什麼省油的燈。
勤勞的山民們代代努力,在長達幾十年的防衛建設中,成功用石材圍着爐泉縣建立了一道高達十二米的城牆,城牆上方備有不少滾石、□□和黑油,向内還加設有更高的箭樓,每棟箭樓上都有數名箭手在待命,他們虎背熊腰,手持弓臂上閃爍着陣符靈光的長弓,手指捏着箭矢的尾巴,随時準備将手裡的箭送給外邊那些“大人物”們。
而對面也并非衣衫褴褛,手無寸鐵的災民,這些人絕不是社會的底層,甚至不算市井人家,大多都是中産,或者手握一定資源的地方豪強或者富商——現實十分冰冷,當災厄降臨之時,普通人往往連成為難民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野外很不安全,山匪、鬼魅、邪物和妖獸等危險廣泛分布,普通人家連一張旅行必備的辟邪符都買不起,連把能砍妖獸的符文刀都沒有。
逃難?這樣做隻會死在路上啊,哪裡到得了邊疆?
所以,大多數人根本不會選擇背井離鄉,隻會選擇留在原地賭,賭白荒不會蔓延到自家門前。
上述這段說明的意義在于,諸位需要知曉,爐泉縣的人,除了侍奉家仙的神官外,都屬于上述所言的,占到大多數的普通勞苦大衆。
并且,爐泉縣,絕對不是被這些難民圍起來的第一個村鎮。
對于怎麼與這些屁民打交道,怎麼掠奪他們的物資,這些已經一隻腳邁進人蝗範疇的難民們,可有經驗了。
他們大多數都是騎着驢子、瘦馬,或者隻有一兩輛小馬車,衣裳用料名貴的人,從氣感分析,很多都是練過家子的,或者家裡有練過家子的忠心護衛,不然他們絕無可能在這個群體中立足。
他們顯得有些狼狽,但神态大體還算精神。
除此以外,還有一些士兵模樣的人,穿着制式甲胄,手握罩着黑布袋的長矛,圍着一個木架高台。
一個看着仙風道骨的道士站在木架高台上,表情正義肅然,但言辭卻很粗鄙,已經滔滔不絕到快一個鐘頭了:“……正如老夫先前所言,這場交易對你們來說隻有好處,儁遖王爺憐惜你們這些窮人,不願強征糧食,願用金子和你們換!而且一百斤糧食就可換一兩金子!這放平時你們想都不敢想,你們還在猶豫什麼?!惹得儁遖王爺生氣了,明兒三千鐵騎就把你們這小小村寨踏平了!”
所謂的儁遖王爺,是指在高台旁邊,坐在一輛華貴馬車裡頭的大人物,上頭可見象征苗淑王族的花紋,但裡頭的大人物被有一層要透不透的簾幕遮着,看不真切。
爐泉縣的牆頭上一個三十來歲的俊美男子,穿着玫紅主色調的長袍,修長的手指握着華貴的儀仗,展現其在喵喵仙廟中大司禮的尊貴身份。
得說,這不知真假的王爺名号還是很有用的,至少對沒見過世面的山民而言,王族是高高在上的存在,據說如果未經允許偷看王族,眼睛都會爆掉,這種敬畏深入人心,威懾力非比尋常。
他們尚不知苗淑藩國已亡的事實,知道有很多貴人經過,但不知是這裡彙聚着全國還沒死的權貴,更不知白荒災厄到底有多嚴重。
對于他們來說,有人敢冒充王族來騙他們的糧食,是很謊謬的事情。
——這一信息差,幾乎讓這些賊人得手了。
若非是廟裡的廟祝們再三勸阻,說外邊有天災,糧食在未來數年内都很短缺,山民們早就打開城門歡迎王族的到來了。
“别再猶豫了,這可是一樁美事啊!”
華貴馬車裡頭不清晰的人影,此時很配合表演的動了動,就像是終于不耐煩了一樣。
老道士見此,立刻惶恐的朝馬車跪下:“王爺,王爺您息怒啊,這些賤民懂什麼?一輩子都沒離開方圓百裡地,連王城那巍峨的城牆都沒見過,我再勸勸他們,您别動氣,傷了身子可不好啊……”
此時此刻,随着時間的流逝,王族噱頭的壓力愈來愈大,城頭的民夫,城内的婦孺顯得愈發不安。
一個鐘頭的拉扯下來,大司禮早以失去了繼續扯外交辭令的耐性,此時,恰巧有個香火童子跑過來,附在他耳邊說了什麼,大司禮眉頭一松,心裡有底了,不再客氣的回道:“儁遖王爺?真有這麼個人物嗎?就算有,那可是王城的王爺,呼喝一聲,不得有幾百個米行搶着給王爺免費送糧食?哪用得着找咱們?!”
道士臉色一變:“你這是拒絕了?”
大司禮冷笑一聲:“呵呵。”
見此,老道士也不演了:“唉,這一路上,像你這樣頑固不化的蠢貨,我不知見了多少,你知道他們都在哪嗎?”
大司禮皺起眉頭,并未搭話,而這老道士長袖一揮,高台旁邊的士兵,立刻扯掉了長矛上罩着的黑布,不用等待,一聲聲驚呼從牆頭上每一個看到了黑布之下事物的人嘴裡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