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除了牌稅外,城裡人确實也沒啥大的稅要交了,大體還是過得下去的,”許述秋說,“對了,我這就去召集禮官,完成人口調研工作……隻是,紙确實緊張,可否簡略些登記……”
任晚娴聽到這都驚了,她知道藩國的行政能力差,但沒想到這麼差——稅收的方式可以體現出一個國家基本的地方行政能力和控制力,不說别的,想收田租,得丈量全國上下有多少土地,這些土地又各是哪家的,每年都要對土地進行複核,對那些土地因故荒廢,那些是新開墾或者受災的要進行補貼啥的,這些基本情況要做到有數對吧?
另外,除了農官,還要有配套的機構,确保地方豪強地主啥的盡量少瞞報田産吧?
做不到這些,田租就是一紙空文,要真收上來了,天曉得這些錢是從哪裡把人刮死刮出來。
所以……因為做不到類似的事情,苗淑藩國除了強行的糧稅鐵稅商稅啥的,就隻能逮着人頭稅刮咯。
任晚娴按下心底的感慨回應:“紙的問題你不用擔心,你們辛苦點,一家一家的上門登記,每戶人家,無論出身和身份,每個人都要登記在案,嬰孩同樣。”
“是。”
權利的交接并未出現波瀾……好吧,這小地方也沒啥可折騰的,團秋秋隻是召集了爐泉縣的居民,然後現場宣布,任晚娴是它的上司,現在一切聽她的,山民們就紛紛點頭,認了個臉熟,聽從安排,該幹啥幹啥,等待上門登記去了。
看起來需要好幾天才能搞完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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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山林間露宿的感覺并不美好,夜晚濕氣重,引得他老毛病犯了。
老道士敲了敲自己有些隐隐作痛的膝蓋,有些頹然的守在養子身邊,周圍是圍着他們排排坐的人群,他們主要來自半月城,也就是爐泉縣往年趕集會去的城市。
一個書生被推為代表過來問:“孟老先生,孟小先生,咱們之前是不是撤退得太輕易了點?那隻是一隻道行不高的貓妖罷了……”
老道士名叫孟時平,是個遊方道士,曾經三次穿越赤紅關,對路況比較熟悉,而他的養子,同時也是他的徒弟孟子真,一路上更是妙計頻出,幫衆人化解了數次危機,師徒二人,都深受半月城流民的信任和欽佩。
比如,把死人腦袋拿來串葫蘆,一路靠恐吓來強買強賣,籌集糧食和各類物資,就是孟子真的主意。
“你這書呆子懂啥?”
老道士言語之間一點都不客氣,而書生早沒了剛開始紙上談兵的氣勢,這會兒很是謙遜。
“還請您賜教。”
夜色已深,柴火噼啪作響,老道士看了一眼這些被野外環境毒打了一遍後,老實了不少的城裡人,也不賣關子:“道行不高?你哪裡來的論斷?因為它沒有像你們這些書生寫的那些破書那樣,變化為人嗎?”
“額……難道不對嗎?”
“當然不對了,”老道士說,“突然讓你手腳并用的爬行,你樂意嗎?”
大概在坐的不少人,一路上都難免有狼狽到手腳并用的時候,因此衆人面色有些尴尬,人群中響起了稀稀落落的回應:“那當然是不願。”
“這就對了,那隻貓妖也不願啊,它的天性就是四條腿邁開了跑,如非必要,變成人做什?”
書生被嗆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恰恰相反,隻有需要讨好人族的妖,那些修為不夠的,才會特别喜歡變成漂亮的模樣說話,比如你們書生都喜歡的狐狸精報恩……”
“咳咳,不是,”書生這次是真被嗆到了,“那、那隻貓妖到底是什麼修為?”
“那隻貓妖可以這麼快就解決鹽祟,至少是蘊靈境的修為,”裹得嚴嚴實實的孟子真說,“再加上它是爐泉縣的土地神,說幾爪子拍死咱們,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書生點了點頭:“好吧,至少我們目前口糧還算充裕,應該能撐過赤紅關……”
眼見面前的年輕書生,還做着大家一起平安度過赤紅關的美夢,老道士忍住歎息,不發表看法。
年輕真好啊……可以相信很多美好的事情。
老道士的目光轉向遠處的百姓大家們,面色陰沉。
就在老道士抒發情緒的時候,孟子真突然擡頭望向夜空,隻見一道流光瞬間降落到他面前——是個面生的小仙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