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轉、跳躍、擊球……

及川徹重複着動作，汗水幾乎浸濕了他的衣服。

第五百次發球，界内。

很少有人能長時間保持這樣的專注力，而及川徹除了第三百九十八次的時候扶着膝蓋歇了一會兒以外，全程保持着高度的集中。

仿佛不受體力的限制，每次跳躍都是極限的高度，且每次都在思考着調整姿勢與力量。

霧島源司心裡默默數着，然後站起身，打斷了及川徹的第五百零一次抛球。

“好了，五百次了。”

及川徹好像是被霧島的話從另一個世界拉回來，看到霧島說五百次的時候，還茫然了一下。

“這麼快？”及川徹任由汗水流淌，呆滞地看着球網，片刻後回過神，對霧島道：“你一直在看嗎……”

“我答應你了，一直看着你。”霧島源司說道：“五百個球，容易接住的進攻線界内137個，擦邊線界内226個，界外98個，抛得太高沒打到39個，挂網16個，擦網過線9個。”

及川徹睜大眼睛，喘籲問道：“你用筆記的嗎？”

“用腦子啊。”霧島源司歪歪頭。

“第一百七十八個球，那個球怎麼樣？”及川徹試探地問道。

“界外球，砸到那兒了。”霧島終于舍得把手從運動外套口袋裡拿出來，蔥白的手指着球網另一面的某個位置，“你抛得太高了。”

及川徹：“……”

及川表情微微凝滞，似乎是在回憶，虛弱開口道：“……你這孩子的脾氣，真的很像我初中時最、最、最讨厭的一個後輩。”

“哇，真榮幸。”霧島面無表情。

“小源真的好過分……”及川徹語氣中沒有以前的活躍，噘着嘴：“小飛雄至少還會叫前輩！”

霧島沒有理會話裡陌生的名字，而是瞟了一眼及川顫抖的小腿，他停止時肌肉都在戰栗。

“你平時也這個水平嗎？”

“不知道。”及川徹疲憊地笑笑，擡起頭時，明亮的眼睛像是某種饑餓的猛獸，“不過今天狀态奇佳，我想要的就是這種感覺！”

在及川徹不算長的人生裡，偶爾幾次的練習就會出現那種感覺：當他把自己逼到極點，仿佛就能看見自己的前方是深不見底，看不到彼岸的古淵，他每次竭力奔跑都隻能抵達懸崖邊緣，那裡立着一塊石碑，上面寫着——這裡是你才能的邊緣。

他不甘心自己的才能隻能抵達這裡，但他清楚地明白，一旦落下就會粉身碎骨，因為他甚至不能确定，他是否有資格擁有彼岸。

小岩總是做他的守護神，在他決定要跳躍的時候攔住他，告訴他繼續下去隻會傷害自己。

但這次小岩不在，旁邊坐着的人是極其冷酷，宛若機器的霧島源司，他隻會冷冷地凝視着他，那種眼神他很熟悉。

很長一段時間裡，他都很恐懼那種眼神。

那是屬于天賦者的冷漠，會把他逼入極限，他在第三百八十九次發球時又看見了那片古淵，但他沒有猶豫，再次跳躍，因為有一雙視線在盯着他，脅迫着他。

霧島的聲音讓他落地了，這一次他穩穩地落到了曾經看不見的彼岸。

“還挺輕松的……”及川缥缈地說道。

霧島沒有聽清，露出疑惑的神情，但及川沒有解釋，很快眼神又恢複了以前的神态，開玩笑道：“……小源司，其實你是雅典娜公主吧，專門給别人勝利祝福的！”

“……”

“還有，你以後估計會見到小岩，千萬别把今天的事告訴他，我媽也别說。”

“為什麼？”

“我從來沒有一次性跳發五百次。”及川徹吐了吐舌頭，“小岩會揍我的，而且老媽說讓我帶你在青葉轉轉，不準去排球館。”

霧島也從來沒有見過人能一次跳發五百次，第三百九十八次的時候，霧島感覺及川要結束了，因為那時候就已經到極限了吧？

跳躍五百次并不難，而是每一次都逼近跳躍的極限，都能有所收獲。

霧島也是第一次看人練習排球這麼久。

五百次全神貫注的凝視、閱讀對方的跳發，分析對方的每一次落點和發力，讓他大腦負荷也很重。

霧島點點頭：“如果他們不問我的話，可以。”

“想想也是，你一看就是不會說謊的孩子……”及川徹疲憊笑笑，他真的累極了，向前走一步都覺得腿軟，下意識地想扶住霧島源司。

他躲開了。

“……”

“……因為，全是汗水，打完球，有點髒。”霧島源司也有點意外自己竟然躲開了，有些心虛的解釋着。

“好過分！！”及川徹咆哮，瞬間來了力氣，“小源這次你真的傷我的心了！”

“……這不是還挺有力氣的嘛。”

“你是潔癖嗎？”

“不是。”

“那你幹嘛這樣。”

“非得潔癖才能愛幹淨嗎？我一般都會提前說明，我不喜歡和别人接觸，這樣能減少被人冒犯的機會。”

及川徹被霧島源司噎了一下，眼裡竟然彙聚了一絲潮氣，十分委屈，他噘着嘴，大聲說：“過分！及川大人是特别的，和别人不一樣！小源司再這樣，我就要把你列入超越小飛雄，第二讨厭對象了”

“第一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