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指責霧島源司太多。
比如質問他為什麼不信守承諾,反而繼續和牛若相處,比如為什麼從不過問有關他的事情,到底有沒有把他當做朋友,比如為什麼不主動來理他,又一次承諾後不來看他的比賽,再比如……為什麼和陌生女孩走在河堤上。
就像小岩說的,這些都好幼稚,不足以作為指摘他人的條件,他也沒有資格。
幼稚到連及川徹都覺得幼稚。
他甚至害怕霧島源司跑來問他——及川徹你為什麼生氣?
他說不出來。
翻來覆去思考了好久,及川徹或許認為,不對等的落差感是一切苦惱之處的歸因。
他把霧島源司當做可以和小岩齊平的朋友,而對方隻是不在乎。
确實很幼稚可笑,都高中生了,還在寄希望于,你做我的朋友,我做你的朋友。更何況,和牛若交流這件事,有什麼好生氣的……
如果有一天,小岩發來一張他和牛若合影的照片,他會生氣,但絕對不會委屈、不滿、悲傷、酸澀、怨怼、嫉妒一并爆發。
及川徹又瞟了眼霧島源司手機上的排球挂件,又在心裡苦笑。
是因為霧島源司太過優秀又耀眼了,還特别聽他的話,讓他産生了一種似乎能夠掌控這孩子的想法,當這件事破滅,發現對方才是真正的獵手的時候,對自己愚蠢感到深深的憤怒。
但——
“對不起。”
霧島源司的聲音被北川支流飄過的風吹進及川徹的耳邊,讓他的自怨自艾再次凝滞住。
及川徹驚訝地垂眸看向霧島源司,他想從中讀出霧島源司究竟再向他心裡的哪件事道歉,但是對方面無表情,平靜無比,琉璃似的眼眸鎮靜地像是深不見底湖水。
會是牛若的事情嗎?千萬别……隻要你不說出來,我就裝作不知道就好了……及川徹升騰出一種恐懼,他害怕自己面對霧島源司和牛若交流這件事所爆發出的情緒被霧島源司所知曉。
“沒必要。”他聽見自己說,聲音冰冷,“又沒什麼關系。”
這不是霧島源司想要的答案,但他很少在口頭上占到什麼便宜,張張嘴,想繼續解釋,卻看見岩泉一掏出手機,他皺眉看了一會兒。
“啊,足球部那邊有點事情,我得過去一下。”岩泉把手裡的包甩到及川徹的手裡,“給我送回家——霧島,别把這家夥放心上!”
“小岩嗚哇,好過分!”及川徹揉着自己被岩泉的背包砸得生疼的手,撒嬌着抗議。
霧島源司盯着及川徹,撅起了嘴,不滿地皺眉,然後又不悅地垂下眼眸,側臉轉向河的方向。
啊……美人傷心,谷地心中感慨着評價,然後腦子抽搐發現……完了!岩泉學長你别走啊,你身上的氛圍是這裡最像正常人的,壞男人和他的追求者要一起把我埋屍荒野無人問津了啊——谷地仁花已閉上雙眼。
“我……我我也回去了,兩位學長。”谷地低着頭。
“我送你。”霧島源司連忙道,他忽然想快點離開這裡,“我答應我媽了。”
“哦~”及川徹在對面拉長調子,帶着不可言說的笑意,但那笑容完全沒有任何溫度,“原來你還知道答應别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啊。”
霧島源司瞬間漲紅了臉頰,整個人站在原地彷徨又不知所措。
“車站就在前面一點,我先走一步了,哈哈學長再見!”再也别見了!和美人說話會喪命的!天呐,修羅場啊!這倆人的顔值就不像是普通人,現在完全是NHK八點檔啊……
不想夾在兩個男主角之間的女主位的谷地仁花用上了參加校體育運動會的力氣沖向不遠處的車站。
——她原來跑這麼快的嗎?霧島源司驚奇地看着谷地的背影。
直到目送到谷地仁花跑到車站的時候,霧島源司才放松下來,發現及川徹已經走遠好一段路了。
他連忙追了上去,跟在他不遠不近的地方。
他們沿着北川支流不停地走着,霧島源司覺得自己對不起及川徹。
他經常把别人整得不高興,但他很少道歉,因為很多人的生氣在他看來都是毫無意義的。
可及川徹是他的很想列入朋友對象的人,他不想讓他生氣,哪怕隻是維護他們并不最優先的友誼。
他的對不起無外乎沒有去看比賽,但霧島源司扪心自問,除了這個其實還有一些隐秘的東西,比如……和牛島若利。
他和牛島是無法避免的交流,正如這次沒看比賽、送谷地回家一樣,但為什麼自己總是有這些無法避免的讓及川徹不高興的事情發生。
及川徹獨自垂頭走在前面,狠下心來把霧島源司甩在身後之後,好像也沒那麼難,他用力想别的事情,第N次輸給牛島若利的不甘和悔恨又一次湧了上來。
可惡啊,明明這次已經進步很多了。
不管是發球也好,傳球也好,托球也好,全都是最完美的狀态……而且他在直播裡看到霧島和牛若的那一晚近乎整夜沒睡,含淚發誓無論如何一定要赢牛島若利。
一定要赢,要在霧島源司面前把牛島若利打得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