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姥姥豈不會不知道錢氏心裡的盤算,女兒若是立了女戶,她家的田地也能想方設法挂靠上去,到時跟着一道減免稅錢,雖然這樣也是為自家好,但她卻不容拿女兒後半生做踏腳石,畢竟女兒或是回甯家,或是改嫁,總不能一直是自己單過。
錢氏不樂意地撇了撇嘴。
見無人打算深說,甯小春終是憋不住心中疑問,問出聲:“什麼是女戶?”
錢氏一見她提了這話題,眼睛一亮,重新來了勁,不等其他人喝止,又滔滔不絕說了起來,“女戶就是家無男丁,女人當戶主,朝廷體恤女人自立門戶不易,這女戶好處多着咧,單是這稅錢就減半。”
甯小春想不到還有這等好處,反而不解衆人反應,“女戶不是挺好的嗎?”
李賢娘不禁收緊懷抱,眼淚像斷線珠子似的,滾将下來,“無夫無子,方能立女戶。”
甯小春瞬間領悟,看來李賢娘還是想跟甯家那渣男複合,他也沒法勸,畢竟他心理上不是甯家孩子,對本主的父親沒有任何感情,反而還有一些對渣男的鄙視厭棄,但李賢娘,乃至甯小夏和甯小秋就不同了,無論那甯大郎品性如何,到底是她們的丈夫和父親。
恍惚間,甯小春想起了上輩子自己小時候,那會父母天天吵架,誰都不願意管他,于是幹脆将他撇在了鄉下姥姥家,一年也未必見上幾次面,後來初中畢業,父母看兒子學習拔尖,以後能有出息,便給他接到城裡,上了所不錯的高中,但那會夫妻早已貌合神離,他更是親眼見識過倆人各自在外面找人,可那時他仍是渴望一家人在一起,對于父母後來的離婚,也是恐慌大于怨恨,所以對于當事人來說,理智和情感,總是不容易分開的。
“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李姥姥不輕不重喝了一句。
她雖然此刻恨極甯家,但仍希望女兒能回去繼續過日子,畢竟若是改嫁,更是難以尋到好人家。
李姥姥以為甯小春這次徹底被傷了心,故意賭氣,便闆起臉吓唬道:“如果你們娘立了女戶,你們就不能回甯家了。”
旁觀者清,甯小春從記憶中扒拉出當初甯大奶奶扔下休書時的決絕,顯然是鐵了心,要不然也不會拼着甯家名聲,休了李氏,若往後再讓倆人複合,不整個一出笑話嗎?甯家那種死要面子的人家,自诩與衆不同,怎麼可能這麼做?
甯小春原本打定主意不再多嘴,可被姥姥連吓唬帶數落說了一通,又忍不住道:“不回甯家就不回吧,那種地方,呆着也是煎熬。”
這番話,将在場每個人都吓住了,皆是一副震驚模樣,直勾勾盯着她。
甯小春被盯的發毛,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又有些後悔自己多嘴,心中不禁局促難安。
“你混說什麼?”李姥姥像是不認識孫女似的,驚詫莫名盯着她,李賢娘亦緊緊捏着女兒的肩膀,一寸一寸打量她臉上表情,見她當真無一絲逞強,就好像平常說了一句無足輕重的話似的,心頭不由得跟着重重一顫。
“他是你爹啊!”李賢娘忽然厲聲叫道,接着一把将大女兒抱在懷裡,嗚嗚哭了起來,“大丫頭,大丫頭你别因這個氣上你爹,他到底是疼你們的,隻是有苦衷……”
甯小春被箍在懷中,在沒人看到的地方翻了個白眼。
李姥姥聽了這話,暗啐一口,甯家那狗東西,哪裡疼三個丫頭?隻是她見女兒這會哭哭啼啼極為傷心,便将大罵的話咽了回去,緊緊繃着嘴唇,暗自咬牙。
甯小春知道不能拿一個現代人的标準去衡量古代人的思維,但如果說休妻是礙于母命難違,那她受傷期間呢?竟一次都沒來看望過,難道甯大奶奶還能拿條鍊子給拴住?
“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