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小春跟李姥姥一通你争我奪,總算讓她裁了十來條顔色漂亮的布條,再多,姥姥就要急眼了。
李姥姥雖護住了大半的布,可望着被裁得更小的布片,心疼的不得了,再加上不知道小春編的花究竟有沒有人要,忍不住沖着她一通數落。
甯小春早就被罵得皮實了,渾不在意,手上兀自編着花,對于那些話左耳進右耳出,切實貫徹着“人不要臉天下無敵”的八字箴言。
李姥姥見她這般無所謂的态度,心中一塞,可對付這等沒臉沒皮的,還真沒辦法了,視線一轉,見錢氏還在那慢吞吞地縫着第一朵花,立刻氣不打一處來,“就沒見過你這麼笨的,無外乎縫上幾針固定牢了,賢娘幾朵都縫完了,你一朵還沒做好?”
她這一嗓子,吓了衆人一跳,錢氏針一歪,噗地紮進指肚裡,立刻就冒了幾個血珠。
李姥姥見了,反而更氣,“笨手笨腳的,别弄髒了那花!”
說着,一把搶了過來。
錢氏見那花到了婆婆手中,張了張嘴想攔,可斜眼瞧了瞧婆婆黧黑的臉色,終沒敢開口,委屈地扁着嘴,心中大呼後悔,怪自己拖沓磨蹭,失了先機。
李姥姥搶過花,三兩下收了尾,嘴裡仍不停數落着,“不就這麼點活嗎?何至于縫這麼半天?剛還說好好學了,連一盞茶的功夫都沒有,就開始躲懶……”
她不知錢氏小心思,還當她故意磨蹭,為了少做點活。
甯小春知道姥姥是遷怒,起因又是自己,她心中過意不去,忍不住開口道:“姥,你看唯獨這花大,編法不一樣,這是我特意給你編的,趕緊戴上瞧瞧,保管村裡老太太羨慕。”
“多大人了,還戴紅花?不被人笑話,罵我老妖婦?”李姥姥雖然這麼說,可面色終于緩了下來。
“管他别人說什麼?那是嫉妒姥姥有花戴。”
“呸,我可做不來你這麼厚臉皮,别人說什麼都當聽不見。”李姥姥伸手戳了戳她腦門,“再說這花我哪舍得戴啊!”
說完,又看向小夏和小秋,“你倆也快摘了,美會得了,回頭弄髒了,該賣不出去了。”
小夏和小秋聞言,臉上的笑容立刻褪去,後者可憐兮兮望着母親,眸子裡全是不舍。
賢娘見女兒這般模樣,不禁心軟,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麼,李姥姥早一步看出倆人的意圖,闆起臉猛地揚聲,“不省心的東西,光顧着自己美,也不替你們娘想想,就知道搶着戴花。”
甯小春見兩個小的被數落得可憐,忍不住說道:“不過兩朵花,回頭我再紮,就讓她倆戴吧。”
李姥姥翻了個白眼,“哼,你倒是大方,那花要真像你說的能賣兩文錢一朵,兩朵就是四文錢了!她倆戴朵花,是能抗飽還是咋地?”
“不就是四文錢……”
“好吃懶做的敗家玩意?你們娘不舍得吃不舍得穿,你們這倒是大手大腳,連四文錢都不放在眼裡,果然是甯家做派,咱們這小門小戶泥腿子可供不起,既如此,不如趁早歸家,叫甯家給你們買花戴。”
甯小春聽她提起回甯家,吓得立刻不敢多言語,唯恐姥姥一氣之下下真将她們送走。
甯小夏見姥姥臉色陰沉,又要罵起來,趕緊摘了頭上的花,忙不疊塞到姥姥手裡,“姥姥,這花我們不要,就是戴着頑頑,這就摘了,這就摘了。”
小秋見狀,也隻能紅着眼圈,跟着擡手去拉扯頭上的花,隻是她越想快點,下手越沒個輕重,剛剛綁在一起的結反而越勒越近,連頭發都弄的亂糟糟的。
李姥姥趕忙一把上前,掰正小秋腦袋,在她腦門上拍了一下,“沒輕沒重的别揪壞了!”
甯小秋僵着身子,立刻不動了。
李姥姥小心翼翼解了她頭上的花,見那花瓣沒亂,松了口氣,“還怕這玩意不結實,随便揪兩下就壞了,那不是騙人嗎?即便是賣出去,沒兩天也要叫人找上來退了,反而惹得有架要打。”
說完,便将縫好的花擱在一起。
李賢娘見女兒可憐,心中不是滋味,悄悄道:“回頭娘尋些布條,叫大姐給你們編。”
甯小夏心想,娘隻帶回來些尋常舊物,哪裡有富裕布條,知是娘安慰的話,勉強笑了笑。小秋卻沒想這麼多,低低歡呼一聲,又意識到自己太大聲,趕緊捂住嘴,臉上重新揚起笑容。
李姥姥對這邊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錢氏見那朵花是真的要不回來了,心中徹底失望,尋思着也隻能回頭找塊布條,自個編來,于是湊到甯小春身邊,眼睛睜大,看得仔細,“小春,你教教舅娘,這花是怎麼編的。”
“這花挺好編的啊,就是折來折去,然後再一抽……”
“我說的不是這種,是你剛才編的那朵大花。”
錢氏急忙打斷,見過大花,這指肚大的小花就有點瞧不上眼了。
“那個花瓣飽滿,比較費布料,像這種短的,編不了。”
本就是買的布頭,稍大點的,都讓成衣鋪子自個收走了。
錢氏心中着急,簡直恨不得立刻戴上一朵,“我去找找我那還有沒有長點布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