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時候,又有一個揍敵客誕生了。
名字叫做“伊爾迷”,稱呼上是赫露依的“弟弟”。
“弟弟”,也就是“家人”,是可以用來“照顧”的對象。
在心中換算着這樣的等式,赫露依不得不踮起腳尖才能看到被放在床上、一臉皺巴巴的嬰兒。
“這孩子,叫伊爾迷哦?怎麼樣,和赫露依很像吧!”雖然剛剛生育沒多久,但得益于恢複性的念能力,已然可以活動的基裘一臉驕傲,“以後的話,赫露依就有弟弟一起訓練了!”
像嗎?
赫露依看着被玻璃窗照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再看了看床上看起來過于脆弱的嬰兒,困惑地歪了歪腦袋。
他哇哇地大哭着,就這一點來說,就完全不一樣吧。
自赫露依有意識以來,她不曾哭泣過,那是沒有意義的行為,除了排洩身體裡多餘的物質之外沒有特别的作用。
甚至還會招緻别人的注意。
要保持安靜。
無論是呼吸聲、腳步聲甚至是自己的心跳聲,在傳授的暗殺課程中赫露依一直受到的是這樣的教育。
隻有足夠的小心,才能夠保證不會提前驚擾目标對象。
這是在揍敵客中,想要變得強大的第一步。
所以,現在就連這一點都做不到的“弟弟”,隻能用“弱小”來形容。
因此才會是需要“照顧”,需要“掌控”,可以“支配”的對象。
就像母親曾經說過的那樣。
赫露依撫摸着自己空癟的肚子,有些苦惱地想。
但是,為什麼都到這個程度了,“弟弟”還不可以是“食物”呢?
外表上看年僅兩歲的女孩子直勾勾地注視着處在襁褓中的嬰兒,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空無一物。
難得結束任務,來嬰兒房看望的席巴·揍敵客神色一頓。
隻是一個呼吸的功夫,他就已然從走廊來到了赫露依的身側。
而赫露依望向伊爾迷的目光,被席巴驟然伸出的大手擋住了。
“赫露依。”父親的聲音聽起來波瀾不驚,“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什麼嗎?”
赫露依的眼球輕微地轉動了一下。
“不可以做傷害揍敵客的事情。”她複述着記憶裡的這句話,用着父親當時的氣息和聲音輕重。
稚嫩的臉龐上沒什麼表情,她仰着腦袋:“但是,‘照顧弟弟’,并不屬于‘傷害’吧?”
一大一小的貓眼對視着,席巴沒有作答,而是反問道:“赫露依,想要‘照顧’麼?”
“母親說,強大對弱小,就有這個資格。”她的回答也稱得上是答非所問。
“‘擁有資格’和‘想要’并不是一件事情。如果現在的赫露依分不清楚,那等你什麼時候能夠理解了,再來向我提出‘請求’。”
“……請求?”她的臉上浮現出了輕微的困惑,像是在詢問“還需要請求麼?”
席巴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盡管轉瞬即逝:“因為現在的揍敵客,需要在我的掌控之下行動。”
赫露依想了想,乖順地點了點頭:“父親很強,是照顧母親的人,而母親在照顧我。”
她鮮少說這樣的長句,不得不換了兩次氣才緩慢地說完。
随後,她看見席巴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即使是下蹲的姿态,過于寬大的身形也足以将赫露依整個人籠罩。
比她的腦袋更為巨大的手掌撫摸着她的發頂,停留了三秒之後,席巴收回手:“回答的很好。”
這個觸碰,像是安撫又像是獎勵。
赫露依眨了眨眼,亦步亦趨地跟在席巴的身後,她踩着席巴的影子,哪怕傾斜的角度稍許有些怪異,卻也足以遮掩她的身形。
走到走廊上的時候,席巴的身影已經驟然消失了,四面八方透來的風已然掩蓋了所有可能會有的蹤迹。
她将自己的手緩緩搭在發頂剛剛被觸碰過的地方,隻有那裡殘留的體溫,還說明着有人來到過。
“想要……”她喃喃重複着這個詞語,“想要。”
第二聲比第一聲更為短促、堅定。
*
在伊爾迷一歲以前,赫露依的生活并沒有發生本質的改變。
除了基裘會不厭其煩地分享着“弟弟”最新做了什麼,像是“伊爾迷會睜眼了!”,又像是“伊爾迷會翻身了!”,還包括“會爬行”、“會走路”、“會發出聲音喊人了——”。
“母親花了很多時間在照顧弟弟。”跪坐在爺爺的房間裡,穿着和服的赫露依端着茶水,看了一眼牆上貼着的字畫。
無比沉重的特制茶具在她的手中,又沉又滾燙,而她臉上仍然沒有什麼表情,隻有繃緊的手臂肌肉彰顯出了她的吃力。
沒有看到過的,奇怪的文字。
這讓赫露依沒忍住多看了一眼。
“赫露依,會覺得‘伊爾迷’很礙眼嗎?”坐在她對面的桀諾·揍敵客口氣平淡。
“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