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去的路上,陸衡便又同往常一樣了,問她有沒有被蛇吓到。
知窈搖搖頭,安靜縮在他懷裡,在錯落的馬蹄聲中數他的心跳聲。
阿衡哥哥的心思比陸昭難猜得多。
陸昭高不高興都是在明面上的——至少面對她的時候是這樣,可阿衡哥哥不一樣。很多次她都直覺他是生氣了的,可他的反應又淡薄到讓她次次都以為是自己多心了。
她還記得自己小時候有次實在忍不住,期期艾艾地抓着他衣擺問了出來:“阿衡哥哥,我是不是惹你生氣了?”
陸衡笑得很淺,揉一把她的發頂,“不會。”
——是“不會”,而非“不是”。
她那時候還小,分不清這幾個字之間的區别,就看着他的眼睛,聽他慢慢說:“我不會對窈窈生氣,現在不會,以後也不會。”
他對她一向很寬容。
好幾次,她阿娘都氣得跳腳的時候,是陸衡将她拉在身後,溫和地勸:“姨母,窈窈還小。長大些就好了。”
讓她有種錯覺——在陸衡面前,不管她做什麼,都像是帶着稚氣的胡鬧,她永遠是個小孩子。
其實也不止陸衡,她身邊的人,多多少少都拿她當小孩兒看。
可她明年就要及笄了。
她這一路一直沒動靜,不知道在想什麼,陸衡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揉了下她的發頂,“無精打采的。”
他話音裡帶了些歉意,“是我方才話說得太重了?”
知窈這才回過神,還沒來得及接話,一擡頭正看見前面不遠處有家醫館。
醫館的招牌眼熟得很,她每天去侯府都會路過這兒——原來不知不覺已經回來了。
知窈抓住他握着缰繩的手,“阿衡哥哥,停一下。”
陸衡勒住馬,瞟了醫館一眼——她的意圖已經很明顯了。
她方才這一路想的是什麼,也昭然若揭。
他閉了閉眼,到底是沒說什麼,隻先一步下馬,再将她抱下來。
“我很快就出來,阿衡哥哥在這等我一下就好。”
陸衡看着她進了醫館,過了片刻,又快步出來。
知窈将一隻小罐子放進陸衡手裡,複述得認真:“這個是治蛇毒的藥膏,郎中說,每隔兩個時辰就要擦幹淨了重新塗一次,不能忘。”
“阿衡哥哥,你幫我帶給陸昭吧。”
果然不出他所料。
陸衡的視線在那隻小藥罐上凝了片刻,慢慢應了一聲:“好。”
下一刻,她卻又塞給他一隻小白瓷瓶:“還有這個。”
她聲音小了一些:“郎中說,他們藥鋪裡的,是京城最好的金瘡藥。”
她沖出去攔陸衡的時候,陸衡身後的那些人對她亮過刀。雖隻有短暫的一下,可她也看見了。他們的刀刃上,還沾着鮮紅的血迹。
那一霎她不由自主地看向陸衡——好在他看起來不像是受了傷。
她沒有問陸衡為什麼會在那裡。他要做的事總是很複雜,彎彎繞繞,她理不明白。
雖然知道會有危險,可他是奉了金玉令辦事,她也不能叫他不要去。
她能做的,好像就隻有這麼一點小事。
這麼想着,知窈不免有點失落,“阿衡哥哥,你在外面……要小心一點。”
陸衡難得愣了一下。
而後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窈窈,我很高興。”
知窈有些不明所以——他眼底笑意太過生動,一下子看得她心口發軟。
“這不是小事,不管是一瓶藥,還是什麼别的,哪怕你隻是問我一句。”陸衡牽住她的手,眉眼溫柔:“對我,都很重要。”
知窈似懂非懂地點了下頭。
陸衡将她送回家,便回了侯府。
他站在陸昭的院子外,捏了捏手裡那隻藥罐,還是擡步走了進去。
陸昭屋子的門是開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