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窈看着她,“我若非進不可呢?”
那人一挑眉,也沒再攔:“姑娘不聽人勸,那便算了。”說着往一側讓了一步,“請。”
她想也沒想,徑直推門進去。
正前方便是一張床榻。床帳是放下來的,輕薄的軟煙羅,并不能完全遮擋住裡頭的人影。
裡面的人坐在床榻上,赤着上半身,擡眼朝她望過來。
在這樣的地方。
剛剛還有女子,從這走出去。
上次從他身上聞到脂粉味兒,他說他在假扮阿衡哥哥查事情時,明明對她說過,他不會在這種地方尋歡作樂。
他說過的。
不知從哪兒蹿起來的火氣霎時便燒空了她,緊随其後的,是仿佛渾身浸入了冰水般的冷。
她的情緒實在太好讀懂,陸昭笑了一聲,對她說了這些日子來的第一句話:“生氣了?”
她不想再理他,轉身要走。
卻聽見床帳被拉開的聲響,他叫住了她:“崔知窈。”
“既然你喜歡陸衡,若此時在這兒的人是他,你會對他生氣,便罷了。”
“生我的氣,你為什麼?”
他語氣很重,同那□□問她時一模一樣。
知窈隻覺自己鼻子不争氣地一酸,回過頭剛要罵他——
卻在看見他右肩的傷時,霎時啞了聲。
是箭傷,看樣子是剛剛止住血,連紗布都未裹好。
先前的火氣突然就被抛在腦後,她瞳孔一縮,話音還是帶了點鼻音:“你怎麼——”
陸昭不再看她,低頭自己纏着紗布。
傷口位置有些刁鑽,見他纏得費勁,知窈幾步走過去,一伸手:“給我。”
他還是沒看她,避開她的手,冷笑了一聲:“不是要跟我保持距離?”
知窈皺了一下眉:“誰說的?”
陸昭這才擡眼,“不跟我保持距離,難道你舍得跟陸衡?”
她沒回答他,索性直接從他手裡将東西搶了過去,爬上床榻,繞到他背後:“……我不太會,疼你就告訴我。”
她确實不會做這些。
幾次都覺得勒疼了他,但陸昭沉默着一聲沒吭,她也便放心大膽地繼續了。
好容易綁上最後一道,才聽見他開口,話音很低:“……你進來的時候碰見的人,隻是過來送藥的。”
兩人先前的事兒還沒翻篇,但他還是将今日這一切先一一同她解釋了:“我有些事情要查,不能大張旗鼓,就借了這兒的幌子,出入也方便一些。”
再下一句便不自覺軟了聲:“你若不喜歡,等這事兒結束,我便再不會過來了。”
知窈後知後覺地擡頭,這才看見方才氣頭上都沒注意到的東西。
地上扔着沾了血的衣裳——是身便于行動的勁服,料子普通,想來是為了掩飾身份。
床榻旁放了一張矮幾,上頭是一套幹淨的衣袍,地上放着的托盤裡有幾罐藥。
她“哦”了一聲,看着他穿上外袍。
他手型好看,五指修長,骨節分明,因着下人照顧得仔細,即便是整日練武,手上也隻一層薄繭,并不顯得有多粗糙。
連系衣帶的動作都顯得格外賞心悅目。
他沒說話,知窈自己想了想,破天荒地率先低了頭:“是我不好。”
陸昭動作一頓,聽她繼續道:“我不問青紅皂白就怪在你頭上。”
“差點冤枉了你。”
“況且你說得對。我……本來也沒有能管你這麼多的理由。”
他剛剛逼問她,生他的氣,她為什麼。
她一直想到現在,才發覺她找不到理由。
所以……不應該對他生氣的。
陸昭背對着她,是以她沒能看到,在她這句話說出後,他眼中剛積聚起的笑意頃刻便散了個幹淨。
這話說完,心口無端有些酸澀。
知窈往下挪了挪,想先從榻上下去。
卻被他伸手擋住了。
陸昭站到榻下,微微俯身,看着她似笑非笑,“窈窈,我們該算算賬了。”
“十一天了。我院子的門一直敞着,你一次都沒過去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