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風站了起來,和虞雨又對視了一眼,然後點了點頭:“也好,這堆蝌蚪文誰也不認識,了解了墓主人說不定還有點線索。”說着兩人随着秦封出去了。虞雨在離開之前回頭望了一眼,這一眼将他吓倒了。他發現剛剛還擺在正中的那張圓凳不見了。
出來之後兩人才發現秦封說得沒錯,外頭可謂一片混亂,很多人大吼着誰把狼眼手電射出來了,也有人尖叫着石頭怎麼砸下來了。隻是聲音太遠,莫白風和虞雨隻是猶豫了一下,沒有過去。秦封解釋說:“大家先前都沒有碰到過這種意外情況,現在有點混亂。都已經研究這麼久了,還沒有一個結果出來,大夥兒都有些兒暴躁了。”莫白風點點頭,虞雨卻問:“那燈到底是怎麼回事?”秦封說:“是被石頭砸破的,現在在修,我們快走吧。”虞雨心裡有些古怪,下意識地和秦封離遠了些,然而看了看莫白風後幹脆站到了他們兩個後面。虞雨心裡琢磨着:探照燈,特别是用在墓地裡的燈罩一般都很牢固,普通墜石不容易打破燈罩。除非是高空墜落的石頭。但是顯然探照燈本身也安在上方,再怎麼高的石頭也不會達到打破燈罩的高度。
正這麼想着,前面和秦封聊得開心的莫白風突然退了一步後來,在口袋裡摸索着似乎要給虞雨什麼東西,秦封卻好像沒有注意到似的,隻顧說着話,仿佛他身邊的莫白風始終沒有離開。塞到虞雨手裡的是一張紙條,上面用不大自然的字迹寫着:“秦封不對勁。”虞雨冒着冷汗看了莫白風一眼,隻見他忽然擡起手,虞雨看到他的指尖裡夾着很小很細的一根碳條,飛快在那張紙上繼續寫道:探照燈罩,強化塑料,不會被石頭砸破。虞雨猛然擡頭看了一眼秦封身邊,頓時瞪大了眼睛。秦封身邊站着的正是莫白風,那自己身邊這個又是……
虞雨回過頭來,發覺身邊竟然一個人也沒有,好似出現的全是幻覺。但是手上又分明有那張紙條。
三人不人不鬼地向墓地深處走去,光線越來越暗,最後隻剩下他們手裡的冷光棒還在發揮着效用。莫白風和秦封聊着聊着也沒有話題了,這下除了腳步聲就隻剩下沉默。他們很快順着挖出來的階梯下到了第二層。讓虞雨和莫白風吃驚的是,和空曠宏大的第一層相比,第二層實在是小得可憐了。整個墓室不到三十平米,當中靠牆躺着一方棺椁,整個墓室裡以這枚棺椁為中心沿地、沿牆畫出了一個紅色的歪歪扭扭的陣形。虞雨研究古文也有些年頭了,愣是沒看出什麼名頭來。他拉了拉莫白風說:“喂,你有沒有覺得……這棺有點怪?”
何止是怪。一般的棺椁,常以木制造,也有用銅、石等制造的,但實在少見。這個棺椁,在冷光棒一照下竟然發着青綠色的光芒,整個棺椁看來竟然都是由青銅制成。
虞雨沒感覺到莫白風的反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卻見到他神色有些茫然地看着地上的不知道用什麼顔料塗出來的陣一眨不眨。虞雨蹲下來也開始觀察延伸到腳邊的陣。也許是之前的兩批人都踩過了,陣已有點模糊,被塵土蹭去了不少。他拈起那些還留紅的土,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頓時一驚:“血!”
然而他這樣的表現,另外兩人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莫白風皺着眉喃喃着說:“……哪裡見過……”虞雨傻了眼:“你已經來過了?”
莫白風斜了他一眼拍開他的手說:“除了夢裡我還真沒來過。”說着便走向了那棺椁。虞雨看了一眼秦封,看着他的笑臉忽然打了個寒顫,跑過去和莫白風待在了一起。
莫白風仔細看了看那枚棺椁,突兀地說:“八寸了。”虞雨愣了一下,先是摸不着頭腦,随後明白過來。“你說棺?”莫白風點了點頭:“棺椁制是從周代開始的,天子大棺厚八寸,大夫士棺厚六寸,庶民的棺隻準厚四寸,無椁。後世的帝王、貴族、士大夫,基本上都沿用此制。”虞雨自然也知道這個,當下也有些吃驚:“你的意思這棺是給天子躺的?可能性很小。首先天子的棺不會一點陪葬物也沒有,其次這個墓型号是夠大了,但是墓位不正,皇家哪裡會把墓地放在這個地方?況且皇陵保衛措施很好,不必下假棺,你看看那用固若金湯的秦墓……”莫白風點點頭表示贊同他的話,但是眉毛依然蹙着。的确,這墓太奇怪了,沒有祭品,沒有牲畜屍骨,沒有禮器,隻有這麼一堆的看不懂的書,而且棺木裡還沒有人。
“這棺椁一共四重,‘天子之棺四重’,‘水兕革棺被之,其厚三寸,杝棺一,梓棺二。四者皆周。’*如果不是天子,難道有人能有這麼大膽子下這種棺椁?”
尺寸、大小、樣式,都和天子的棺木毫無二緻,除了材質全為青銅所鑄以外,倒真是一個标準的禦用棺椁。蓋子已經打開了,莫白風和虞雨很容易就能看到棺材裡的東西。裡面的确如梅潇潇所說,鋪着一件黑色衣袍,簇新簇新,莫白風要去摸一把,被虞雨攔住了:“小心點。”結果卻在莫白風鄙視的眼神下把手收了回來。“虧你還專業人員呢,就這麼點兒膽子。”
“少貧,我這不是擔心你麼。”虞雨覺得自己的面子裡子都丢光了。
莫白風伸出手去摸了摸,布料柔軟結實,沒有一點上了年頭的感覺,袖角繡着龍紋。衣服的大小比虞雨小些,和莫白風的體型差不多,莫白風拎起那件衣服的時候,裡面滑出了個什麼東西,莫白風還沒看仔細,一隻手突然上來把那玩意兒抄了過去。秦封一臉驚訝地說:“啊呀,我怎麼把這東西丢在這兒了?”莫白風隐隐看到那是塊玉,心裡微微一動,也沒說什麼。小時候他外婆就告訴他和玉犯沖,所以他對玉一點興趣也沒有。隻是這秦封的表現……
看着莫白風和虞雨的神色,秦封撓了撓腦袋說:“這東西是老頭子祖上傳下來的,也不知道怎麼就丢進這裡頭去了,幸好找到了。”
虞雨笑了一下,随口說:“那你也不把繩串了挂脖子上,随手往懷裡揣怎麼行啊。”
莫白風突然說:“我這兒正有紅繩,你拿去穿了吧。”說着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把紅色細繩。虞雨看着都有些呆愣。這小子怎麼随身帶這麼多紅繩?
秦封突然哆嗦了一下,看着那堆紅繩幹笑了兩聲說:“不用不用,我回去自己穿就好,現在太黑,看不清楚。”莫白風什麼話也沒說,點了點頭就又把繩子揣了回去。
兩人看了半天也沒研究出什麼來,虞雨就提議說幹脆往下面那層再去看看,反正既然來了,就不要漏了。莫白風正要搭話,突然聽到秦封說:“好啊,我就帶你們下去看看。”也不知怎的,虞雨突然就覺得冷了,他搓了搓胳膊,覺得好好一個春天的,都要入夏了,就算地下再怎麼冷也達不到這種冰櫃一般的效果。
可是莫白風卻說:“等一下,我先去上面看看。”虞雨突然反應了過來。秦封說他負責這一塊,但是下來的一共有八十多個人,不可能人人集中在第一層研究那堆書,第二三層才是重點,怎麼會隻有秦封一個人。他拍拍自己靠的牆壁,就要朝莫白風走,突然一僵。手裡拍到的不是什麼磚石牆壁,而是……而是無數女人的長發!
虞雨冷汗直下,僵硬地回過頭,一刹那間無數黑絲從他身後的牆體裡鑽了出來,水蛇般在整間墓室裡密密麻麻地蔓延。虞雨尖叫了一聲:“媽呀!”趕緊向後退去,這一下不必懷疑了,他揉了三四遍眼睛,确定眼前還是黑乎乎的粘稠的頭發。那些黑色的絲線像有生命一樣朝他湧了過來。莫白風一把抓住摔在地上的虞雨,虞雨還沒來得及大叫,就被莫白風扔在身後,護着向後退。然而虞雨又大叫了起來。“秦封有鬼!”
莫白風一驚,趕緊回頭,秦封耷拉着腦袋,那腦袋不像是正常垂下來的,似乎是給人折斷了一般,一雙突出來的眼睛盯着他們看,他的嘴角露出了一個鬼森森的笑容。“……等了好久……好久……終于……下去吧……下去吧……”“秦封”一步步朝他們靠近,臉上開始慢慢扭曲,虞雨驚恐地看到他一步步靠近,渾身變得青綠色,粗壯的手臂上長出了粗黑的野豬般的毛,一雙手的指甲越來越長,漸漸向他們伸過來。莫白風一個轉身将虞雨擋在了身後,誰料虞雨又發出了一聲慘叫,莫白風驚慌着回過頭,虞雨的臉憋得通紅,舌頭有些吐出,脖子上纏繞着黑色的發絲,雙眼已經在翻白了。
“我|操!”莫白風暴了句粗口,盡管吓得雙腿發軟,仍然鐵青着一張臉一把掏出口袋裡的紅繩,在那堆頭發上飛快打了個結。發絲如同觸手碰到了火燙的木炭一樣迅速潮水般驚恐地退去,而纏繞在虞雨脖子上的則齊腰而斷,斷口處發出了焦糊的腐爛氣味。虞雨咳嗽着摸着脖子跪了下去大口大口地吸起氣來,雙手趕緊将脖子裡的頭發弄下來。然而他剛剛回過了氣,就感到自己身旁的莫白風從他身上一跌而過,仿佛被一陣大力狠狠甩了過去,直直地跌入那副棺椁裡,虞雨猛地撲過去抓他的衣服,卻隻扯裂了一小塊衣角,莫白風整個人跌進棺木裡,棺椁在那電光火石之間蓋上了。虞雨一頭撞到了椁上,眼前金星亂冒,他捂着自己的額頭,感到冰冷的氣息湊近了他的後腦勺,一道昏暗的陰影投在了他面前的棺蓋上,将他的影子也整個籠罩住了。
地面上的冷光棒散發出幽暗的光芒,虞雨看到,一滴綠色的黏液從他頭的上方滴落到了棺椁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