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音。”虞雨吞了一口唾沫,強自鎮定。
體型雖然縮小了,但是地上的銅錢震動得更厲害了,莫白風一直緊張地來回看銅錢和虞雨,幾乎想要用幾塊石頭把那些銅闆壓死。
“我知道害你的人是誰。”虞雨說。
地面上的銅錢猛烈地震動了起來。莫白風的聲音都發顫了:“虞虞虞……雨——你、你控制好節奏啊哈啊……”
整個電梯間都昏暗了下來,雷音可怕猙獰的面孔在虞雨的大喘氣之後越發貼近了他。“是唐邱平,對不對!”虞雨的身體也在發抖,然而這個名字出口,銅錢反而不震了,莫白風氣喘籲籲地看着虞雨,雙眼大睜。
那連嘴唇口腔都被碾碎的人形緩慢地張開口,血肉撲簌簌往下掉,看得虞雨膽戰心驚:“你——他——”
“不不不,這事跟我沒關系!”虞雨連忙滿頭大汗地澄清,“這是他和你之間的關系,我前不久查清了這件事,但是有一些細節,我需要和你核實。他——能幫你報仇。”虞雨一擡手,就把鍋丢給了莫白風背。莫白風一傻眼,迎着雷音的目光想起在電梯裡扼着自己的手,隻覺得脖子生疼,那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再一次掐住了他的氣管。
“報仇……報仇……”雷音幾乎隻能發出這兩個字了。他距離莫白風越來越近,莫白風的冷汗一直往下落,拼命給虞雨使眼色。
虞雨吸了一口氣說:“你和我有因果,我有責任替你查這件事,但是你得告訴我們具體的信息。”
雷音的頭再度扭了回去,莫白風覺得自己又能呼吸了,他這才調整了自己的神經,謹慎地開口說:“任何事都不是白得的,我們幫你報仇,你得做出一點回報。”
“報仇……報仇……”雷音的口中隻能發出這兩個音節。他的身軀忽大忽小,地面上的銅錢震動得越來越厲害。莫白風急得簡直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他知道自己法力不夠,再下去這陣就要崩了,他的口中一咕噜冒出幾句話來,像是打機關槍一樣突突突的。
“你已經是怨魂了,大仇不報仍有怨氣不得上靈車入輪回,而你滞留于此處不肯離開如今已被這電梯同大地束縛,你得到了力量不假,然而今後再也沒有踏入輪回的餘地,長此以往你隻會害死這一幢樓的人,但是那個人渣卻已經調離此處雞犬升天說不定一輩子都不會回來這幢樓你這是何苦不如和我做個交易……”
莫白風喘了一口氣,雙眼盯着震動幅度稍稍減小的銅錢,硬着頭皮說:“……我幫你報了仇,你就做我的符鬼。”
梅潇潇給莫白風講解的時候,非常漠然地說:“地縛鬼已經徹底縛于大地,除非找個正經和尚來超度,否則不是那麼好解決。對于我們來說,最好的辦法自然是一報還一報。接下他的因果,接下他的魂魄。”
“什麼意思?”莫白風當時茫然地問。
“地縛鬼的執念極強,你了卻他的心願,就讓他做你的域鬼。不過麼,就你那點兒道行……”
莫白風的那點兒道行,收一個純鬼身是顯然不夠力量的,但是好在他有不少梅潇潇的符。梅潇潇用在保護莫白風上的東西從來都不吝啬,她給了莫白風不少一張就要三百塊的上品符紙,就算是随意畫點兒啥,都有點兒威力。因此符鬼是莫白風唯一能想出的最好控制的一物。所謂符鬼,就是将鬼封在符内,這種形式對鬼的約束限制很大,隻有收到試用時才允許脫離符紙,對施術人是最安全的一種方式。莫白風有些現在正在擔心這雷音會不答應。
就鬼來說,他是一個很有職業操守的鬼。作為地縛鬼,紮根在那電梯裡這麼久,竟然沒有害過一個人,隻有當虞雨來了,他才動了怨念和殺氣,可見其生前是一個多麼單純簡單的人。
莫白風正是因為這點才動了恻隐之心。仔細算來,他也算莫白風的前輩,就這麼被栽贓了,卻沒有解釋的餘地。
“雷音,我們會還你一個清白。”虞雨萬分真誠懇切地說。
莫白風全賭在梅潇潇所說的“三年還成不了氣候”上了。如果雷音已經成了氣候,别說這麼幾句話,就是他們來念咒都不一定能鏟除他。而現在立在那兒的形狀可怖的鬼,卻一動不動。如果有人此刻從樓道裡走上來,看到這一幕,保準會吓得昏過去,而已經承受了巨大壓力襲擊的莫白風和虞雨,卻覺得沉默不動的鬼要比之前那個足足膨脹到他們兩倍高的地縛鬼和藹可親多了。
“雷音,如果你不想在你失去理智之前,害死你所有的其他同事……就考慮我的話。”莫白風非常誠懇地說。
雷音的逐漸向莫白風靠了過去,莫白風的喉嚨滾動了一下,眼角的餘光看到地面上的銅錢震動得越發厲害了。雷音刺耳的聲音忽然尖嘯起來:“哈哈哈……哈哈……你困不住我……”他的身影随着莫白風驚恐的眼神逐漸挪出銅錢的線。莫白風看到地面上一枚震動得最厲害的銅錢突然承受不足壓力,向莫白風猛地崩了過來!
漆黑的氣體從裡面大規模的湧出,将莫白風團團包裹在内,莫白風感到漸漸無法呼吸了。他漲紅了臉,發出嘶啞的聲音:“雷……音……”
“我……”尖嘯聲在莫白風耳邊不斷回蕩,像是暴風一樣刮在他的臉上,“……和你做交易。”所有的黑煙瞬間收束,莫白風看着面前那殘破的人形,吓得腦海一片白光。他緩慢地從胸口抽出一張符紙,咬破了自己的拇指,在那符紙上按下了一個血指印。空白的符紙像是一台大型的吸塵器,轉眼将那可怖的人形吸入其中。莫白風舉着那張緩緩隐現出紋路的符紙,依舊處于頭腦空白的狀态。
虞雨連忙落到他身邊,帶着幾分關心和餘悸說:“沒事吧?”
莫白風張開嘴就打出了一個驚恐之後的嗝。
兩人慌慌張張又哆哆嗦嗦地将收鬼的東西都收拾好,虞雨抓住他的手的時候皺着眉摸了摸他的拇指,忍不住翻開來看了看,隻見有兩個齒印的拇指上有一個黑漆漆的仿佛畫上去的古怪的紋路。
“這是什麼?”虞雨忍不住有些驚慌。
“因果。”莫白風還有些發愣,他嗅了嗅自己滿身的鬼氣說,“等到我們解決了他的執念……就會消退。這是我們這些人的一種提醒手段。”
虞雨不再說話,兩個人挨在一起體會了一下劫後餘生的幸福感,然後動身下樓。
“喂,你說我們會不會被監控拍下來啊?”虞雨問。
“不會吧,鬼氣那麼重,都頂在天花闆上了……”
“那你們天師收鬼豈不是都不會被發現啦?”
“哎,碰到鬼氣少的情況還是會暴露的嘛。”
“怎麼暴露?”
“有一次王叔叔收一條白狐,被街頭的監控拍下來了。偏偏旁邊有一起車禍,說是他在路邊跳大神引起的。我們去領人的時候都看過,可搞笑了。”
“白狐是什麼?”
“一種精魄……”
兩人絮絮叨叨地互相挨着,在打滿了路燈的街頭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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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大樓左側的電梯可以運行了。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可以工作的。電梯的維修人員還沒有發揮用武之地,就發現可以正常使用了。之前那個爬電梯井的維修工,因為太黑摔斷了一條腿,才發出了一聲慘叫。這個事實被知道之後,辦公樓裡的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氣。在有膽大的嘗試過兩三次之後,漸漸的使用的人也多了起來。
而虞雨和莫白風,則連夜趕去了安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