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白風被他拉了一個踉跄,同手同腳地向前走了兩步,越來越感到不對勁。這小孩的力氣也太大了……他被迫向前走了三四步,距離男子越來越近。他漸漸看清了男子的面容,神情微微恍惚。他總覺得恍惚認識這個男子,但記憶裡又全然沒有印象。
男子在他三四步遠處蠕動了嘴唇,莫白風依稀聽到了兩個字:“……公子。”
他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T恤和休閑褲,再度确定自己是回到了老家,而不是陷入了夢中。
“……你好。”莫白風有些不自在地喚了一聲。這個村子裡的人他幾乎都認識,但是這個人他卻完全沒有見過,包括他的孩子。
那個男子嘴唇又動了動,卻什麼話都沒說,隻是默默凝視着莫白風。莫白風感到有點兒發寒,他勉強笑了笑,說:“你們是什麼時候遷進來的?從前好像沒見過你們。”
房日動了動嘴唇,深深看着他,莫白風又從他的眼神裡看到了冷意。
“來此已有十三年。”房日說。
莫白風楞了一下,距今十三年,正是他七八歲的時候,那時他正巧離開了村子。
“你們……住在哪兒?”莫白風沒話找話,也不知這人把他叫過來是為了什麼,隻好一面扭頭瞟後方的虞雨,一面與他對話。
房日指了指身後,說道:“客棧。”祠堂的背面就是客棧,客棧朝南,反倒比祠堂更加陽光些。
“與吾兒暫宿客棧,料理祠堂供奉而已。”
莫白風莫名松了一口氣,說道:“這祠堂從前是我外公照顧的,沒想到現在轉到了你手上,挺辛苦的吧,這麼大一個地方。”
房日用一種難以理解的目光看了莫白風一會兒,接着他說:“公子近日宿于何處?”
“我外公那兒——就是那頭,最裡面那家。”莫白風指了指外公房子的方向,努力将心裡的一絲古怪抹除。這工作做得比較順利,他覺得房日已經沒有那麼令人膽寒了,隻是房日的用詞實在有些奇怪。這個村子裡的人雖然說話都帶着土腔,但是沒有一個用詞那麼古老的,像是老話本裡的戲子似的。
房日看了莫白風一會兒,點了點頭,說道:“庸伯已老,屋窄人稀,何不宿于客棧,房日或可服侍,亦可免于叨擾二老。”
莫白風本來一開始就想帶着虞雨住在客棧,但是外公執意要他們住在自己屋裡,莫白風也沒有違背,現在房日一說,又覺得有些意動。客棧比外公的住處條件要好不少,還有獨立的茅廁,盡管恐怕依舊沒有抽水馬桶這種東西,好歹可以遮羞,不用在光天化日下露着屁股。虞雨想必會好受許多。
但是聽到房日後一句話,莫白風又覺得有些古怪了。他外婆早就過世了,哪裡來的二老?他的臉色微微有些變化,目光在房日面無表情的臉上停留了許久,最終說道:“你說的不錯,我回去同外公好好商量,這就告辭了。”
“公子走得着急,”房日說,“吾見公子攜友人前來,既入此祠,何必驟去。外人來此,不必叩谒先賢,卻可參谒古往今來之事,攜趣而歸。”
莫白風皺了皺眉,隻見房日輕輕揮了揮手,低頭對那個孩子說:“去給二位端些茶水糕點來。”
他這一揮手,不知是不是錯覺,整個祠堂的香火漸漸淡去,莫白風連忙大步走向虞雨,這一次沒再有那種無法接近的感覺,他幾步就來到了虞雨跟前,抓住了虞雨的手,在他面前揮了揮。“發什麼呆呢!”虞雨仿佛猛地清醒過來,疑惑地看向他,又接着看向了莫白風身後的人,用力揉了揉太陽穴,含糊地說:“喲,還帶講解員啊?”
房日又帶着那種讓莫白風起雞皮疙瘩的眼神掃了一眼虞雨,接着走向一旁的牆壁。虞雨覺得有些頭暈,順着房日的手指向才忽然發現牆壁上竟然有大面積的壁畫。
那些壁畫老舊非常,不少漆料早已脫落,隻能隐隐看出個形狀,幾乎被融于牆壁。虞雨揉了揉還覺得模糊的眼睛,開口問道:“這祠堂供奉的是誰啊?”
房日慢騰騰地看了虞雨一眼,開口道:“一位星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