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了,長公主雖已薨逝,但府君仍在,如今官拜廷尉,位列九卿,未必不能與旁人抗衡。”
銀丹道:“隻要府君在,東宮太子妃的位置便隻能是縣君的。”
“我才不稀罕做什麼太子妃。”
謝靈越不甚在意。
太子妃有什麼好的?哪裡比得上她在九叔羽翼下自由自在過日子來得痛快?
“算了,跟你們說也沒用。”
謝靈越道:“你們都是九叔派給我的,隻會拿九叔的話來約束我。”
“我才不要受你們的約束呢。”
謝靈越對銀丹扮了個鬼臉。
“綠沈,九叔那邊情況如何了?處理完政務了嗎?”
謝靈越問雪信,“如果他忙完了,我便去尋他說一說我與太子表兄的婚事。”
綠沈正欲答話,忽覺自己衣袖被人拉了下,餘光瞥向衣袖處,手腕上戴着錾金蝦須镯,正是銀丹的手,而拉她動作的意思,也再明顯不過——别讓縣君找府君商議退婚之事。
李鳴岐雖也是宗室之後,可傳到他這一代時,門庭早已敗落,情況不比當年織席販履的劉皇叔好多少。
如果不是在長公主葬禮上得到了縣君的青眼,被縣君舉薦做了太子的伴讀,隻怕這會兒還在街市上擺攤賣東西呢。
嫁給這樣一個人,哪有做未來的皇後來得尊貴?
綠沈會意,笑着與謝靈越說道:“隻怕府君這會兒不得空。”
“春獵事關重大,陛下不放心旁人,便把事情全部交給府君處理。”
綠沈道:“如今附近不僅要忙廷尉府的事情,還要分心去管秋獵,忙得飯都沒時間吃呢。”
“縣君,您若是心疼府君,便先讓府君忙完這幾日,待他得了空,再與他說您與太子的婚事,如何?”
一旁的雪信溫柔開口,跟着勸道。
她當然心疼九叔。
怕九叔沒時間吃飯,還特意下廚做了山藥芙蓉糕給九叔補身體呢。
謝靈越道:“呃.....退婚的事情先放一放,先不要打擾九叔了。”
婚是一定要退的,隻是時間的早晚罷了。
既如此,她又何必在九叔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去煩九叔?
還是等九叔忙完之後再說。
謝靈越不再鬧着找謝慎之,銀丹這才松了一口氣,感激地看向綠沈與雪信。
——還是她們有辦法,能不着痕迹勸縣君改了主意。
“左右無事,咱們先去找李鳴岐。”
謝靈越看向不遠處的李鳴岐,兩眼亮晶晶。
李鳴岐已結束排演,彼時正在與同僚們說話。
一邊說話,一邊往她的位置看過來,待看到她仍在看他,他便笑了起來,少年意氣格外耀眼。
謝靈越看得心軟軟。
“李鳴岐排演完了便無事了,剛好可以帶我去打獵。”
謝靈越道。
“......”
怎麼還是繞不開李鳴岐呢?
銀丹瞬間垮了臉。
也不知道這個李鳴岐哪裡好,竟讓縣君對他如此鐘情。
銀丹低頭去瞧。
作為妝點天子門面的親衛,羽林衛無論是才幹還是相貌都是萬裡挑一,随便拉出一個親衛來,都是騎射過人劍眉星目的,是金陵城女郎們夢中的情郎模樣。
可就是這樣一群天之驕子,當李鳴岐站在他們面前,他們便成了土雞瓦狗,全部淪為李鳴岐的陪襯。
不得不承認,李鳴岐的這張臉的确生得好。
天日之表,龍章鳳姿,除卻府君外,再無人能在相貌上與他平分秋色。
素來喜歡漂亮皮囊的的縣君瞧上他,着實不讓人意外。
銀丹長長歎氣,“縣君,府君不喜歡您與李鳴岐有過多接觸。”
“九叔不喜歡,我便不做了嗎?”
謝靈越輕哼一聲,驕縱說道:“九叔何時能管得住我了?”
“......”
管不住,從來管不住。
哪怕您想要天上的月亮,府君都會搬了梯子替您去摘月。
銀丹隻好道:“罷了。”
“縣君要早去早回,莫讓府君知曉了。”
“放心,隻要你們不說,九叔才不會知道我偷偷去找李鳴岐。”
謝靈越道。
九叔雖待她極好,可對她身邊的人卻極為嚴厲。
她說錯了話,做錯了事,九叔從來不罰她,隻罰伺候她的人。
這種行為簡直壞透了!
哼,等她得了空,定要尋一個比九叔更嚴格的嬸娘來管九叔,讓他再不能對她指手畫腳。
隻是不知什麼樣的嬸娘才能管得住九叔?
是驕縱蠻橫的?還是外柔内剛的?又或者說才華斐然的?
——不管是什麼樣的,隻要能管得住九叔,那便是她的親親嬸娘!
謝靈越被自己逗笑了。
有眼色親衛們早已備好了戰馬與弓弩,在鳳阙下待命。
謝靈越走下鳳阙,着人去喚李鳴岐。
李鳴岐說笑的同僚拿手肘撞了李鳴岐,皺眉提醒道:“你小子注意點,昌平縣君是陛下選為太子妃的人。”
“縣君傳喚,我能有什麼辦法?”
李鳴岐笑道。
他擡頭,看到少女早已換上薄甲,在親衛們的簇擁下試着自己的寶雕弓。
距離有些遠,他看不清她面容,隻看到她薄櫻色的衣袖裹着熠熠生輝的銀甲,綴着寶石的抹額勒着她的長發,那是長于最頂級權勢之下的玫瑰,亦是金陵城最耀眼的明珠,注定要落在下一位執掌天下的人的掌中。
那個人永遠不會是他。
但他卻膽大包天,竟想将明珠私藏。
少年意氣是初升的朝陽,熱烈勇敢,不計代價。
李鳴岐翻身上馬。
馬蹄卷起黃塵,周圍的旌旗向他身後飛快掠去,而鳳阙之下的謝字小旗,卻在他眼底越發清晰。
“靈越,我來了!”
少年朗笑開口,對心上的姑娘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