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樣?
她覺得不對。
謝靈越看了又看謝慎之,“九叔,李鳴岐沒有丢下我,他是被人突然叫走了,說是天子舅舅那裡出了事情,他才連忙趕回去的。”
“他讓我跟他一起走,但我覺得這件事應該告訴你,所以才會與他分開來找你的。”
謝靈越解釋道。
小姑娘身上有傷,謝慎之不欲在這種情況下與她起争執,“此事以後再說,先看你的傷。”
謝靈越撇了撇嘴。
——又是以後再說。
親衛取來軟墊與靠枕,放在地勢平坦的草地上。
距離有點遠,她身上也疼得厲害,自然走得慢。
走在她前面的男人眼皮微擡,片刻後,俯身将人橫抱起來。
身體驟然騰空,謝靈越輕呼一聲,下意識去抱謝慎之。
柔弱無骨的手落在謝慎之脖頸。
那本是極養尊處優的一雙手,纖纖如上好的羊脂玉。
但現在,那雙手上滿是傷痕,攀在他脖頸時,還有鮮血從傷口處流出來,黏糊糊地貼在他身上。
謝慎之皺了皺眉。
“以後不許如此。”
謝慎之道。
這是讓她遇到危險自己先跑。
謝靈越不滿地哼了哼,“如果沒有雪信,我早就被摔死了。”
“她以命護我,我怎能把她丢下?”
話音剛落,忽又想起一件事。
“九叔,我會不會有點重?”
謝靈越問謝慎之。
“不會。”
謝慎之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
于是她安心了。
重也無妨,自家叔父呢,應當不會嫌棄她。
謝靈越舒舒服服地窩在謝慎之懷裡。
親衛擺放軟墊的位置對一個受傷之人來講有些遠,但對于習武之人來講,不過是幾步路的功夫罷了,不一會兒,她被謝慎之抱到了地方。
被人往下放的時候容易碰到傷口,她怕疼,又緊張起來。
但她很快發現,她這種擔心依舊是多餘的,九叔在把她往下放的時候,比橫抱她的時候更輕柔,擺放琉璃娃娃似的将她放下來,依舊沒有碰到她的傷口。
九叔真好!
謝靈越彎了彎眼,瞬間把剛才險些被謝慎之吓到的事情抛之腦後。
——九叔隻是厭惡李鳴岐,又不是厭惡她。
“九叔,我好疼。”
謝靈越扯了扯謝慎之衣袖。
“知道。”
謝慎之道。
親衛用披風支起簡單的帷帳,将二人身影遮擋。
謝慎之拿起謝靈越的胳膊。
身上的薄甲早在她下水的那一刻被她丢掉,此時她身上隻剩下一件薄櫻色的單衣與他攏在她肩頭的氅衣,他解開她氅衣,将她被荊棘與石塊劃得破破爛爛的衣袖推至肩膀處。
纖細的胳膊滿是傷痕。
偏她又生得白,那些擦傷與淤傷便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謝慎之眸色微沉。
旁邊小幾上是親衛們方才燒好的開水與傷藥。
謝慎之微垂眼,以放涼的開水清洗謝靈越胳膊上的傷口。
傷藥敷在傷口處,微微有些發涼,又有些癢。
謝靈越胳膊輕輕一顫,下意識往回縮。
謝慎之按住她的手。
“很疼?”
謝慎之問她。
疼倒沒多疼,但她就是矯情,便可憐巴巴道:“恩,好疼哦。”
話音剛落,便感覺謝慎之的動作更輕了。
敷傷藥不像是敷傷藥,更像是給雲朵裁被子。
她便有些想笑。
可剛才笑的時候牽動了傷口,耳後的位置疼得很厲害,她便隻好強忍着不去笑,肩膀一顫一顫的,忍得很辛苦。
“很快便好了。”
謝慎之聲音低沉。
言畢,以極快的速度包紮她的傷口。
頃刻間,敷完藥的胳膊便被繃帶纏上,上面還打了一個不算漂亮的蝴蝶結。
謝靈越再也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九叔,你打得蝴蝶結好醜。”
還能嫌棄他的蝴蝶結醜,看來沒方才那麼疼了。
謝慎之眉峰稍稍舒展,對謝靈越說道:“先将就一下。”
“待回營之後,再讓女醫重新給你上藥。”
“這麼醜的蝴蝶結,是要讓人重新弄一下。”
謝靈越笑着點頭。
案幾上除卻傷藥與繃帶外,還有一碟謝靈越喜歡吃的小點心。
小姑娘喜歡吃小零嘴,謝慎之走到哪都會帶一些。
給謝靈越包紮好傷口後,謝慎之淨了手,夾塊點心喂到謝靈越嘴邊。
“唔,好吃。”
點心入口即化,謝靈越歎了一聲。
從午時折騰到大半夜,謝靈越也餓了,就着謝慎之的手,将點心吃得七七八八。
吃到最後一塊,她搖搖頭,用包得像粽子似的手指了指謝慎之道:“九叔吃。”
這是小姑娘的習慣,無論吃什麼東西,總會給他留一塊。
謝慎之将最後一塊點心吃了。
吃飽喝足,謝靈越舒服地靠在引枕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雖說九叔不喜李鳴岐,但對她卻是沒話說。
親衛已将雪信包紮好。
放在剛做好的擔架上,由幾個人擡着走。
蕭重照牽來戰馬。
剛才被橫抱過,謝靈越這次十分有經驗,對着謝慎之張開兩條胳膊。
“九叔,抱。”
謝靈越道。
蕭重照忍俊不禁,“縣君還跟小孩兒似的。”
“本就是孩子。”
謝慎之不甚在意。
謝慎之俯身去抱謝靈越。
離得近,少女呼吸間的熱氣便灑在他耳際,他皺了皺眉,臉往一旁偏了半寸。
這個動作太熟悉,讓謝靈越一下子想起了剛才的李鳴岐。
但不同的是,九叔把臉往一邊側,而李鳴岐卻是僵硬杵在她面前,臉紅得厲害,身上也燙得厲害。
謝靈越不太懂,伸手去摸謝慎之的臉。
涼涼的,一臉不燙,與李鳴岐像是在發熱的肌膚截然不同。
“咦?”
謝靈越奇怪出聲。
謝慎之的眼慢慢眯了起來。
作為男人,他太明白謝靈越的動作意味着什麼。
——這是在拿他與另一個人做對比才會有的不解。
所以在他尚未趕到的時候,李鳴岐對阿越做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