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幽故意又用力抱緊了些黎淵,把自己的嘴巴貼近了對方的耳垂,壓低了聲音,似是用了很大的勇氣:“你們不要再去找他了。”
“為什麼?”
“他很強。”宋白幽呵出一口氣,又松開手臂,用手掌很鄭重地摸着對方的眼睛,認真道:“……我不希望你死。”
黎淵的眉毛挑了一下,似是很想告訴他,如今就算他師兄宋白幽有通天的本事,也隻有被他按在地上打的份。
但宋白幽的話,軟和得恰到好處。
好像真的從一個孩子的角度,發自内心地擔心着他的安危,哪怕他隻是給了他幾顆栗子、一隻雞腿、哪怕他真的想置他于死地,卻回報給了他無條件的信任與愛一樣。
GM學着宋白幽那哼哼唧唧的語氣:诶呦,我不希望你死……
黎淵被他精湛的演技打動,甚至站在他那邊,說道:“你如果還是心裡覺得他是你父親,所以不願意說出他的下落,也可以不說。”
“我不會怪你的。”
“不是。”宋白幽突然擡頭,大聲反駁道。
他抓住他的手腕,慢慢探進自己的衣服裡,那裡是一片血肉模糊,像是很急切地勸告道:“他……他從我這裡取了些東西走。”
他說謊時總是真假參半、語焉不詳,把想象的餘地留給對方。
“我娘看他重傷,于是讓他住下了,誰知道……”
說着說着,竟然悲痛到了唇齒顫抖到無法出聲的地步。
GM咋舌:你是生怕黎淵見到你的真身,不把你活生生削成人棍是吧……
宋白幽故意夾着聲音,眨巴眨巴眼睛:他怎麼忍心。
實際上内丹是原身自己修了些邪門歪道煉化的,傷口是黎淵在和原身打鬥時留下的,這些元素拼拼湊湊又是一出好戲。
這句話到了黎淵的耳朵裡,果然變成了“宋白幽重傷,生取親生兒子的内丹療傷”。
“他怎麼能……”
想到這一層,黎淵明顯大吸了一口氣。
内丹乃是修行之人身上的第二顆心髒,沒了内丹的人輕則殘廢,重則當場斃命,總之再難成大事。
黎淵還心存僥幸,用手掌輕輕覆蓋住那片血肉模糊的傷口想試試他的内丹,卻發現裡面确實空空如也。
黎淵臉上的表情,說是想殺人也不為過。
大概在他看來,師兄屠殺同門已經足夠令人震驚,而殘殺妻兒、生取内丹這些事更是突破了他的對自己這位師兄道德水準的想象。
黎淵再好的脾氣此時也到了極限,怒道:“宋白幽那畜生究竟想做什麼。”
黎淵在心疼他的時候,給他補血速度格外慷慨,宋白幽看着那血條如同坐了竄天的火箭,蹭蹭蹭漲到了一個可觀的數值。
“所以你們不要再深入密林裡了。”宋白幽故意這麼說,還裝出一副好心:“他說,等他回了森林中央的洞府裡修養幾日,定能把這些多管閑事的豬猡們一個一個的宰了。”
“黎師叔,我爹爹他是個魔頭。”
“他說要讓江湖上的人都血債血償……醫谷也好、赤月軒也好、包括青崖山,但凡當年參與過那件事情的門派,是時候遭報應了。”
“他實力很強,強過你們在場所有的人。”
宋白幽哭得情真意切,順勢又吐出一口污血,很小聲地湊在黎淵的耳邊哀求似的說:“黎師叔,你就當是對我好,你帶我一起走吧……”
見黎淵沒有反應,他又一連說了好幾遍,哀哀地,那語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我自己一個人走不出森林,我不會拖累你的,一出森林我就去另謀出路。”
好似一株被命運連根拔起的小草。
說着更用力地抱緊了黎淵的脖子,像是想用實際行動挽留他一樣,這是這個小小的生命為了能活下去能做到的最大的努力了。
——實際上,宋白幽還是在努力舔血包。
他的舉動卻讓黎淵慚愧不已。
畢竟他上一秒還想着以殺死這個孩子的方式報複宋白幽,而這個孩子卻因為他一點點的善意,而選擇了全身心相信自己。
黎淵沉默了一會,突然蹲下來替宋白幽系好了鬥篷的系帶。
他的鬥篷對于身體縮小後的宋白幽過大,足以把宋白幽整個包裹住,一路上黎淵都很沉默,迎面對上宋白幽那雙無法對焦的漂亮眼睛的時候,宋白幽沖着他很用力也很燦爛地笑了一下。
那小模樣就好像在努力讨好着面前的大人一樣。
黎淵隻覺得心酸。
“我帶你走。”
他把鬥篷拉低了些,遮住了宋白幽大半張臉,低聲囑托道:“但今後别讓任何人看見你的臉,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