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方的白布繼續下沉，陸煙煙施法打了上去，隻見果然如朗薄淵所說，白布下沉速度更快了。

“住手！不知道本小姐還在裡面嗎？”陸煙煙的聲音穿過了上空的布料，震碎了桌邊的茶壺，茶壺裡的水順着壺身的裂縫不停地往下淌水。

話音落了有一會，白布終于消失了。

陸煙煙漲紅的臉色才漸漸恢複正常，手腕微微轉動了一下。

“陸大人已經在門外了，”朗薄淵擡手擋在了妹妹面前，陸煙煙偷襲時發出的幾絲細線在他手裡又一次變為了黑粉末，落到了地上，染黑了旁邊的一株小草苗，“陸小姐不開門去找你爹，為何反而在這裡纏着本君的妹妹不放？”

他低頭看了一眼妹妹。

妹妹順勢低下頭躲開了和他對視。

“煙兒，煙兒。”

門外響起陸大人的聲音。

陸煙煙擡手幹脆地打開小院的門。

“進來吧。”

這句邀請并不是對陸大人一個人說。

外面走獸一股腦地擠倒了陸大人到了陸煙煙身邊，當陸縣令帶來的人也随後湧進狹窄的小院時，小院裡就隻剩下了陸煙煙。

她被那群走獸圍得嚴嚴實實。裙邊還躺着陸縣令，有雙手緊緊揪着她的嫣紅裙擺，方才陸煙煙要追上去，也是這雙粗糙的厚手扯住了她。

“煙兒，這些人都是哪來的？壓得爹喘不過氣了。”

陸縣令喘着粗氣，有點瘦削的身子使出黃牛耕地的勁向上拱開人群，抓在陸煙煙裙擺上的手還是不放開。

陸煙煙跺了一腳，眼巴巴看着朗薄淵幾人離開。

“讓開讓開。”陸煙煙支使其他人站起來，一隻手不情願地遞了出去，埋怨道，“爹，我有正事要做呢。”

陸縣令頭上戴的官帽早掉到地上打了一個滾，渾身沾滿了灰塵，他晃晃悠悠地仿佛黑了眼，在地上摸索了一會才摸到官帽，撿起帽子邊往頭上戴，怒沖沖道：“你能有什麼事！”

“我要去殺人。”仿佛是在說她要去吃飯一樣。

陸縣令剛戴上的帽子又掉在了腳邊，他顧不上撿，牢牢拉住女兒，臉色嚴肅認真：“煙煙怎麼能殺人？話可不能亂講啊。”

陸煙煙剛想掙脫開她爹，但轉過頭來看到陸大人灰撲撲的臉後氣得跺了一腳，“爹，人都被你放跑了，這樣大人會找我問罪的。”

“哪個大人？”陸縣令摸不着頭腦，總覺得從女兒嘴裡出來的每個字都怪怪的。

“高文就是我殺的。”陸煙煙并沒有瞧到陸大人已經面無人色，她隻是在回想着那天晚上發生的事，“爹你知道嗎，有一天晚上，我發現賬房銀兩記錄有異，調查後才發現是高文在背後搞鬼。我拿着賬本去質問他，他一看到賬本，借口要出去找證據證明他的清白，女兒當時信了他。可他遲遲不來，等我要出去找他，才發現門被人鎖了，外面火勢沖天，燒掉了整個屋子，女兒也被濃煙嗆得無法呼吸。”

“這個高文竟然能做出這等喪盡天良之事，”陸縣令心裡痛罵了高文這個混蛋後，又重新抓住女兒的胳膊，想聽她繼續說下去，“那……那煙煙你，現在是死了麼？”

陸煙煙望着門外那些走獸，眼裡略顯失落：“昏睡中我聽到有人說可以讓我親自去複仇。女兒當時又怕又恨，一心想着出去殺了高文，那道聲音煽動我的情緒，隻要我越生氣，力氣就越大。”

“後來我就真的沖出房間殺了他。多虧了嗔魔大人給了我一命，我才能見到爹，才能手刃高文。我也說不清自己現在到底是人是鬼，我覺得我應該和他們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我脖子上沒有那個印記了吧。”

“他們？”陸縣令回頭，面容惋惜又懼怕，“是那些不知道得了什麼怪病，見人就打的那些人嗎?”

“對啊，但他們可不是得了怪病，他們是……算了，和你說不明白。”陸煙煙伸出手，陸縣令掉到地上的官帽自然地飛到了她手上。

陸煙煙把軟紗的官帽草草地扣到父親腦袋上，動作就像當年皇帝親手把這官帽贈與陸縣令一樣：“現在他們都聽我的話了。爹，女兒要先走了，嗔魔大人讓我辦的事都被你耽擱了。”

陸縣令一時也忘了問女兒要去做什麼，拉住了陸煙煙後，他理好了自己的官帽：“煙煙，事情做完了還能回家嗎？”

“大人還讓你辦一件事。”

“什麼事？”

“找人。”

陸煙煙交代完事情，帶着其他人離開後，就剩下了陸縣令。想起女兒提到印記的事，他挪動了腳步。

“他去我房間做什麼？”他進去的屋子正好是朗緒甯一直住着的那間。

朗薄淵耳朵聽到了陸煙煙追上來的動靜，提醒說，“她要追來了。”

“去哪？”朗緒甯跟着哥哥一起離開了屋頂。

陸縣令推開門，一眼找到了桌邊的銅鏡。銅光靜靜瀉了一地，一縷光線破窗而入，直射到對面的菱花木桌。

陸縣令在鏡前坐下，左右扭着自己的脖子，瞧着有沒有染上什麼印記。

“街上走獸越來越多了，想是嗔魔打開了城門。今晚就先在此待上一宿吧，你們休息，我在外面把守。明日我們先出去清除一部分走獸，再去城門口看看。”越過了許多家，終于讓朗薄淵看到了一家沒人的房子。

“哥，陸縣令為什麼會突然來找陸小姐，是你找的嗎？”暫時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後，朗緒甯滿腹狐疑地問他。

“是。”

江鳴問：“小傀儡和增仙君怎麼沒回來？”

朗薄淵道：“都在魔堡裡。”

“今日聽陸小姐說，嗔魔好像找到了萬花仙尊。”朗緒甯手撐着下巴沉思，“他該不會真把小傀儡當做萬花仙尊了吧。”

“對，我讓小傀儡問了一句話。”

“什麼話能讓嗔魔相信小傀儡是萬花仙尊，小生也想漲漲見聞。”江鳴的好奇心也被調動了起來。

“劍在哪。”

“就這麼一句話，什麼意思？”朗緒甯聽得迷迷糊糊。

江鳴也直搖頭。

“劍是指萬花仙尊的劍吧？萬花仙尊的劍丢了嗎？”朗緒甯踱着步，“上次哥哥告訴我，其他仙君在哪個地方，好像是趙家，發現了萬花劍的痕迹對吧。如果嗔魔要找萬花仙尊，定不會放過這個線索。趙家被人滅門一事，或許就是嗔魔在尋找萬花仙尊的過程中所為。那他為什麼要找到江公子家裡來呢，這和萬花劍又有什麼關系？”

朗緒甯越想越亂，洩氣道：“哥，你告訴我吧。”

“如你所想，确實無法解釋嗔魔為何會來這裡。”朗薄淵反問她，“但若萬花劍的線索是在嗔魔到了趙家之後才有的呢？”

“之前和之後有什麼關系嗎？不管怎麼樣，嗔魔不都會順着萬花劍留下的線索去找萬花仙尊嗎？”朗緒甯還沒弄明白他的話。

“對，可是如果嗔魔到了趙家之後才出現萬花劍的線索，不排除有僞造的可能性。趙家所在的地方仍屬于嗔魔的活動範圍，嗔魔自然知道萬花劍的線索，即便他知道，也未去理會萬花劍的下落，仍然留着線索讓我們尋找，不可疑嗎？”

“對啊，是很可疑。”朗緒甯思路漸漸清晰，“萬花劍的線索是他僞造的，其他仙君被吸引過去，恰恰證明了他們不知道萬花仙尊的下落，在嗔魔眼裡，選擇留在江家的，不言而喻，就是知道萬花仙尊身在何處的人，所以他才會來找我們！真夠狡猾的。”

“看來萬花劍已經落到了嗔魔手上。”朗緒甯規劃着之後要做的事，“我們要想辦法找回萬花劍，還要把增小仙君和小傀儡救出來。”

朗薄淵想到了什麼，語氣冷了下來：“很多事情不是你一句話就能解決得了的，切勿再惹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