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成琢想不通,明明他聽從父親安排,反而被父親痛罵。
進屋後,他覺着在新姐夫面前沒臉,便借故說去找找母親,離開花廳。
廳内,許淳盯着賈秀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眉心緊擰。
知女莫若父,賈秀才生得豐神俊逸,儀表堂堂,難怪阿玉會喜歡。
且不說是孟茴生前定下的婚約,即便不是,恐怕阿玉也隻想嫁這樣的俊美郎君。
女兒護着賈秀才,他這會子也不好再接着說難聽話,可他對賈秀才無話可說,便端出慈父姿态,躬身問許菱玉:“阿玉,你這幾日過得好不好?若有什麼委屈,告訴爹爹,爹好歹是個縣丞,能為你撐腰。”
“他待我很好。”許菱玉有心刺一刺許淳的心,說一句“比你當年對我阿娘好多了”,可當着賈秀才的面,她到底忍住沒說,語氣卻有些不耐煩,“既然二太太不歡迎我們,我與秀才喝口茶便回去,就不在許家用午膳了。”
“什麼許家?這裡也是你的家。”許淳聽着不舒服,卻無法對女兒發脾氣。
大抵是他最近與韋淑慧不合,時常想起孟茴的緣故,望着女兒嬌豔的容顔,隻覺與當年的孟茴越來越像。
若非當年他夾在孟茴和父母之間難做,迫于孝道,執意為阿玉改姓。
就算孟茴那晚知道他在外面有了人,應當也不會說要與他和離,傷心欲絕地跑出去。
當年他并沒有背棄孟茴,說要納韋淑慧做小,也是沒法子的事,他喝多酒認錯人,碰了人家姑娘,韋氏腹中還有了他的骨肉,他能如何?
這些無奈,他同孟茴說過,也哀求過,可孟茴就是不肯原諒他。
告訴孟茴之前,他心内煎熬,曾告訴父母,他做了對不起孟茴的事。
那時候,隻有父母寬慰他,母親說他并非犯了什麼不可饒恕的錯誤,且孟茴隻生了個閨女,還不肯随許淳姓。萬一韋氏懷的是男胎,好歹能為許家留個後。
是啊,那時他已是舉人老爺,還當了縣丞,嬌妻美妾,仕途有望,春風得意,他想為許家留一脈香火,又有什麼錯呢?
可惜,孟茴終不能體諒他的難處,以緻陰陽兩隔。
想起舊事,徒添傷悲,許淳穩穩心神,語氣軟下來,語重心長道:“韋氏沒有不歡迎你,她還特意親自出去挑選河鮮,怕下人挑的不夠好。阿玉,她畢竟也是你的長輩,你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打了她的臉,總得允許她避一避,緩一緩,再見面不是?”
許菱玉沒耐心聽許淳和稀泥,氣笑了,揚起下巴應:“你怎麼不問問她說了什麼好聽的呢?”
“她說,咒我和我短命的娘一樣,夫妻離心,不得好死。”許菱玉盯着許淳震驚的眼神,話鋒一轉,“幸好,秀才和你不一樣。”
她和許家幾個,本就不是一路人,礙于親緣,才綁在一起十餘年。
如今,她羽翼豐滿,再不必委屈自己分毫。
“秀才,我們走!”許菱玉起身。
稍稍捉起裙擺,大步邁出門檻。
她隻顧着許淳的反應,卻沒注意到,顧清嘉聽到那句毒咒時,驟然冷厲的眼神。
“阿玉……”身後傳來許淳發顫的輕喚。
許菱玉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許淳的感受,可聽出他聲音裡的痛苦,她腳步仍是不受控地滞了滞。
下一瞬,有人輕輕握住她捉裙的手,寬厚的掌心溫暖攏住她手背。
“阿玉。”顧清嘉輕喚。
想說他與許淳不一樣,他不會與她離心,更不會讓她步她阿娘後塵。
可理智回籠的一瞬,他抿直薄唇,将幾欲出口的話,生生咽回去。
喉間有什麼情緒,不上不下,發堵。
顧清嘉心口悶悶的。
可他須得明白,他與許菱玉之間,連結發同心尚不可能,何談離心?他很快會回去京城,不可能守護許菱玉一生一世。
山高水長,非親非故,他有何立場保她一生無虞?
許菱玉知道他的性子,大抵說不出什麼哄人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