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天未亮,顧清嘉已然起身,在後院僻靜處,練了半個時辰筋骨。
“公子,甯王密信。”長纓沉聲奉上卷起的字條。
顧清嘉拿棉巾擦擦額角的汗,接過字條,展開掃一眼,便拿指腹搓碾成齑粉。
“告訴來人,我今日晚些時候過去。”
漱洗畢,收拾妥當,回到屋内,顧清嘉走進落地罩,便見許菱玉坐在妝台前梳妝,金钿正替她挽發。
今日回門,她發髻梳得繁複精細些,将她一張芙蓉面襯得極好,美得像一尊叫人指尖發癢的玉娃娃。
金钿拿起一支紅珊瑚簪子,想替她簪上。
顧清嘉上前,輕道:“給我吧。”
許菱玉面朝菱花鏡,瞥他一眼,繼而沖金钿使使眼色。
金钿将簪子交給許菱玉,默然退出去。
顧清嘉則站到她身後,接過她手中紅珊瑚簪子,略躬身,望着鏡中佳人,找個合适的位置,插在她發間。
“好看。”
許菱玉笑:“言不由衷。”
她側過身,站起來,卻被秀才牽住袖口。
許菱玉垂眸,瞥見他的舉動,細密的睫羽輕輕一顫,她頓住腳步,面露疑惑:“秀才,你有要緊事想說?”
“阿玉,那塊玉璧,可否借我再看看?明日便完璧歸趙。”今日去見甯王叔,正是打探玉璧來曆的好機會。
“又是玉璧,秀才,你似乎很看重我那塊玉璧?為什麼?你是不是從前在哪裡見過?”許菱玉讀過的話本子裡,有各種巧合,此刻她不由得也想到一種可能,“該不會你家也有過這樣一塊玉璧吧?難不成我們真有婚約,我騙你還是歪打正着了?”
阿玉果然敏銳。
不過,她的天馬行空,讓顧清嘉忍不住失笑。
“賈家并沒有這樣好的東西。”顧清嘉搖頭,他已想好借口,“你昨日不是說,芹姨曾經想要修好玉璧,沒遇上手藝精湛的匠人麼?我正好知道一個,想今日晚些帶去給他看看,若能修好,也是你我的緣分。”
緣分?他究竟是想幫她修玉璧,還是察覺到她昨夜的不自在,想做些事讨好她,與她重修于好?
不得不說,這一席話,聽得許菱玉心頭暖意融融,幾乎要被他哄好了。
“行,”許菱玉回轉身,藏起唇畔掩飾不住的笑意。
可她一時歡喜,竟忘了人雖背對着他,顧清嘉卻能從妝鏡中窺見她唇畔笑意。
佳人螓首微垂,墨雲般的發髻斜墜腦後,一小截後頸白皙細膩。
透過妝鏡方能瞧見玉顔,她氣色佳,白白淨淨的,看不出脂粉痕迹。
似乎隻描了黛眉,兩片小巧紅潤的唇平添豔色。
唇角無聲揚起,烏壓壓半斂的睫羽下似乎也藏着笑。
端得是靈動嬌豔,似一支将開未開的垂絲海棠。
是在為玉璧能修好而歡喜麼?
他說那話,原不過是為拿到玉璧,而找的借口。
顧清嘉面色如常睥着她,心内卻被她笑意感染,改了主意。
罷了,念在她爽快答應的份兒上,他費些心思,盡量替她修補便是。
許菱玉絲毫不曾察覺背後的視線,她拉開妝奁最底下的小屜子,取出帕子包着的玉璧,又找來一隻大小合适的方形錦盒,裝好,遞給他:“拿去吧,說好明日還我,可不許弄丢了。”
“娘子有命,莫敢不從。”秀才含笑應,伸手接下。
男子握手錦盒的大手,骨節修長,肌肉勻停,甚是好看。
讓人不禁聯想到賦詩、點茶、調琴,諸如此類,各樣風雅事。
他若主動做那些風雅事取悅她,不知該是多賞心悅目的情景。
可惜,這書呆子,隻知道劈柴、打水,幹些粗活。
許菱玉目光戀戀不舍,從他握着錦盒,如竹似玉的指背移開,竊竊歡喜,又暗自懊悔。這呆子好不容易知道悄悄修玉璧,給她驚喜,她問這麼清楚做什麼?!
按清江縣的規矩,回門這日,但凡講究些禮節的人家,嶽父、嶽母都會在大門外等着,親自迎接閨女和新姑爺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