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那四個人鬼鬼祟祟匆忙離開的背影，危險的光點從艾星城濃黑的眼縫裡射出來，破開迎面刮起的風和灰塵，像一把把鋒利的小刀刺向那幾個人，他們卻毫無知覺，隻顧着往前沖，想吃霸王餐的姿勢不要太明顯。

奶奶善良地以為自己聲音小了他們沒有聽見，雙手扶着膝蓋站了起來，雙手攏在嘴邊，用更大的聲音，“師傅們，等一下，還沒有給錢——”

“騰”的一聲，艾星城第一個站了起來，“我去找他們。”

奶奶仰起頭，花白的頭發飄在臉頰上，趕緊擡手按住艾星城的肩膀，“小孩子别管。”

“我......”艾星城腳還沒邁出去就被奶奶使勁一按，奶奶的這點兒勁對于艾星城來說聊勝于無，但他還是很配合的往下蹲了一點，身子矮了一截。

艾星城仰起頭，“奶奶，我不幹什麼，我隻是想去把他們追回來。”

“不用你追，你坐着。”奶奶很嚴肅地看着他，兩隻手都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艾星城抿了抿嘴，聽話地坐下了，奶奶這才松開手，“他們可能是忘記了，我去跟他們說說就好了，你們吃你們的。”然後看着三個少年笑，目光很溫暖，“都乖乖的，要聽奶奶的話。”說完轉過身，加快腳步追了過去。

饅頭和魚缸轉過頭去看了那幾個人一眼，再轉回來，互相對視一眼，無聲地達成了一緻。

艾星城歎了一口氣，抓起桌上的瓶子，仰起脖子，尖的喉結上下滑動，“咕咚咕咚咕咚”把剩下的汽水全灌了進去，雖說在仰着頭灌汽水，目光卻一直跟着奶奶，

奶奶身形瘦削，走起路來有些搖晃，花白的頭發枯燥散亂，顫顫巍巍地随風飄着。

艾星城喝完汽水，手緊緊攥着玻璃瓶口，手背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繃緊。

同樣繃緊的還有心髒，他覺得奶奶可能要吃虧，看着奶奶離那幾個人越來越近，艾星城還是沒忍住，站了起來。

“不行，我得過去看看。”他對饅頭和魚缸說。

“一起去。”饅頭魚缸跟着站了起來。

“嗯，走。”艾星城垂眸思索片刻，松開緊握着玻璃瓶的手，往兜裡一插，邁開長腿往道路盡頭走。

一陣風迎面而來，把艾星城又黑又硬根根直立的頭發吹的往後倒，額前露出了一個小小的美人尖。藍色校服被風吹的貼在了胸前，背後鼓了起來，三個人走成了氣勢洶洶的一排。

“艹！！狗娘養的。”艾星城忽然罵了一句，甩臂快速奔跑。他看到奶奶的手機被人一巴掌拍到了地上，奶奶被那幫人推搡，踉跄着往後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倒。

艾星城一開始就猜對了，那幾個人壓根沒想給錢，他們覺着老人好欺負，就是沖着吃霸王餐來的。

趁奶奶彎腰撿手機的時候，幾個人跑了。

艾星城跑的很快，饅頭和魚缸跟着他，中間隔着10來米的距離。

搶先一步來到了奶奶身邊，艾星城挎起奶奶的胳膊，把她扶了起來，叫了一聲“奶奶”。

“哎——我沒事。”奶奶趕緊擦了一下眼睛，撿起手機，細細摩挲着手機屏，“屏碎了，早知道不追他們了，手機屏比抄手貴，劃不來。”

艾星城擰眉看向道路盡頭，眼裡濃雲翻滾，狂風暴雨，後槽牙被他咬出了“咯吱”的聲音。

手臂忽然被輕輕拉了一下，艾星城有意識地平複情緒，收回了視線。奶奶仰起臉，看向他的目光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依然慈祥。

“我沒事啊，小城，這個沒什麼的，你别發脾氣。”奶奶對他說。

艾星城吸一口氣，盡量讓聲音平緩，咬着嘴唇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奶奶。”

然後擡眼往遠處看，那四個人一點兒沒怕，甚至還回頭沖他挑釁地怪笑了幾聲，然後晃晃悠悠朝前走着。

艾星城黑着臉，眼睛裡蒙上了一層冰，沉沉的目光有如實質，像冰刀一樣刺向那幾個人的後背，像要把他們紮成篩子。

饅頭和魚缸追了過來，扶着奶奶的另一條胳膊。

“老艾——”饅頭用問詢的目光地看向他。

艾星城沖他們兩個輕輕搖了搖頭。

堅決不能讓奶奶知道他們打架，這是他們約定好了的。

他們怕奶奶擔心。對逃學這種事，奶奶的寬容度很高，那就是小孩子調皮。但是打架不一樣，打架搞不好就會受傷、流血，讓奶奶知道了她會心疼死的。

饅頭和魚缸懂艾星城搖頭的意思，但是不清楚艾星城接下來打算怎麼弄。按他們對艾星城的了解，他絕對不會輕易放過那些人。

于是繼續看向艾星城，等着他發話。

艾星城又朝遠處瞟了一眼，依稀還能看見那幾個人模糊的影子，他向奶奶伸出手，“奶奶，你把手機給我，我去給你換個屏。”

“啊？哦，”奶奶把手機放進圍裙前面的兜裡，擺手，“不用換，還看得清呢，本來就是個舊手機，不要浪費錢。”

艾星城沒聽奶奶的話，把她的手機拿了出來。

“哎——”奶奶伸手去攔，沒有攔住。

艾星城把手機塞進另一邊的褲兜裡，跟奶奶講道理，“奶奶，你這個屏碎成這樣，要是不換，你都看不清别人付了多少錢。”

“對呀對呀，”饅頭也說，“要換屏的，不然你今天晚上收錢都收不好的。”

“嗯嗯嗯，是的是的，要換要換。”魚缸附和道。

奶奶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點了一下頭，“那......好吧。”

艾星城應了奶奶一聲，然後沖饅頭和魚缸使了個眼色，“你們兩個陪奶奶守攤子，我現在去換手機屏。”

饅頭扭過頭，看着艾星城眨巴了一下眼睛。艾星城的意思他懂，可他并不想在這兒守攤子，對方有4個人，他擔心艾星城一個人搞不定，他想跟艾星城一起。

魚缸也是這麼想的。

目光交錯間，對方的心思都看的明白了。

艾星城依然搖了搖頭。

奶奶這邊必須有人陪着，萬一那幾個人中有人沖回來......那樣就太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