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的步履有些沉重,衛季在路途中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按照王小松的說法,站在門口的女人是衛季的母親,那麼衛季應該喊她一聲“媽”。
可他喊不出口,這個詞兒對他來說太陌生了,二十多年沒用過。
事實上,他不開口沒有關系,衛季媽媽看到兒子就快步走了過來,一把挽住衛季的胳膊,摸了一下他的臉,“我寶貝回來了,今天上學累不累?”
衛季有點兒不知所措,臉騰的一下紅了。
幸好夜色和燈光都足夠,幫衛季遮掩住了,可他還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幹脆閉上了嘴巴。
多說多錯,他原本不是衛季,他怕露出破綻。
好在衛季媽媽對兒子的冷淡反應司空見慣,并不在意,笑眯眯地擡起手,取他肩上的書包。
衛季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一下,衛媽媽的手停在了半空。
和藹的笑容瞬間凝結在了臉上,她眉毛狠狠地擰起,卻又馬上舒展開,臉上闆住的表情也迅速恢複到之前笑的樣子,手微微搭下來,順便給衛季理了理書包肩帶,柔聲道,“趕緊進屋吧,要喝藥了。”
“什麼藥?”其實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衛季就明白衛媽說的是什麼藥了,心髒病的藥。
之前從來沒有過當心髒病人的經曆,衛季對治心髒病的藥隻認得一種,就是速效救心丸,那還是看電視劇知道的。
電視劇裡都是病人捂着胸口倒地了才掏出個小藥瓶,趕緊倒幾顆藥吃,可他現在既沒發病也沒倒地,也要吃藥,衛季有點抗拒,眉頭皺了皺。
聽到兒子的問題,衛媽挑高了眉毛,這孩子,每天都要吃藥的,還問吃什麼藥?
他這麼問是什麼意思?不聽她的話了嗎?想反抗她了嗎?她要抓不住他了嗎?
衛媽的心懸了起來,她緊張了。
不能表現出任何異樣,絕不能讓兒子看出什麼來。她善解人意、溫柔善良,她永遠是一個好媽媽。
衛媽捂住心口,使勁按了一下,掩飾地笑着,“你的身體不喝藥怎麼行呢?要喝藥的,乖,不要耍脾氣。”
說完親昵地捏了捏兒子的胳膊。
衛季對這種親密接觸很不習慣,即使是親媽也不行,于是往旁邊挪了一小步,“嗯”了一聲。
衛媽偏過腦袋,仰頭看向衛季,“下周又要去做檢查了,你要把時間空出來哦。”
“嗯,好。”衛季說。
“這次約的周六,下午,你記得跟老師請假。”
“好。”
說話間,母子兩已經進了屋,衛媽拉着衛季的手,站在沙發邊。
衛季把書包拿下來,放到腳邊,輕輕地籲出了一口氣。
他微眯着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四周。
客廳很大,很亮,奢華新中式的裝修風格。沙發茶幾燈都被擦的很幹淨,锃亮地反着光,光強到讓衛季的眼睛更眯了起來。
衛媽輕輕地拍了衛季一下,“你先休息一會兒,我去給你拿藥。”
“哦,好。”衛季點點頭。
衛媽摸了一下衛季的腦袋,然後往裡走。
衛季胳膊沿褲縫垂着,攥緊了拳,手指用力,手背上青筋暴起。
掀起眼皮,視線範圍擴大,衛季繼續探究地掃視着屋内的一切。
客廳正中間的牆壁上挂了一張碩大的家庭合影,幾乎占據了一整面牆,合影的尺寸大到讓人覺得突兀和不适。
衛季立馬發現了一個問題,這麼大的一棟别墅,除了照片裡的有衛先禮的影子,其他地方卻沒有男主人生活過的痕迹。
從門口擺放的拖鞋、衣架上的衣服、從陳舊的酒櫃.......好多地方都能看出來。
難道他跟艾星城一樣,也沒有爸爸?
還沒等衛季想明白,衛媽就一手握着裝了半杯水的玻璃杯,一手抓着好幾個棕色白色的小藥瓶,快步向他走來。
衛季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寶貝你站着做什麼?上了一天學不累嗎?”衛媽沖他笑,“趕緊坐着啊,吃藥了。”
“哦,好。”衛季抿了抿嘴唇,慢慢往沙發跟前走。
衛媽先他一步坐在了沙發裡,彎着腰把藥瓶一個一個放到茶幾上,白色棕色相間,整齊的一排。
衛季猶豫了一下,走過去,坐在離衛媽稍遠一點的沙發的另一邊。
衛媽偏過頭去看了他一眼,笑笑,“幹嘛離媽媽這麼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