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老一小來到外面的涼亭,齊薇銜指了指老頭旁邊的位置,期待地喊了一聲:“咿呀。”
齊拓柏哼笑一聲,這小崽子果真有問題,但他也不準備戳穿,幹脆順着她的意思來,看看她究竟想做什麼。
齊拓柏把齊薇銜放到自己身邊坐好,又把米糊挪到她的面前:“吃吧。”
齊薇銜抱起來米糊就是噸噸噸好幾大口,很快就剩下小半碗了。
她不舍地看了一眼,又喝了一口,然後小手一抖,碗便被打翻了,米糊也流了出來。
她裝作驚訝地瞪大眼睛,随即愧疚地看向老頭:“咿呀……”
齊拓柏嫌棄地皺了皺眉:“埋汰二狗。”
他說完站起身朝着屋裡走去:“等着,我去拿抹布。”
“咿呀……”
齊薇銜緊緊地盯着他的背影,見他進了屋子,連忙拿出白果末往面前的一盤炒青菜裡面倒去。
她第一次做這種事,難免會緊張,一個不小心把白果末倒在了外面,她心疼地撫到地上,裝作無事發生般老老實實坐好。
齊拓柏回來就看到小崽子緊張又興奮的看向自己,眼神還不斷往炒青菜那邊瞄,他隐隐有了個猜想。
他像是完全沒發現一般,幫齊薇銜整理幹淨,又給她盛了小半碗米糊,這才重新拿起碗筷吃飯。
齊薇銜一喜,直勾勾地看着他的動作,偏偏老頭什麼都吃,就是不吃那盤炒青菜,她開始着急起來。
齊拓柏餘光瞄到她皺成一團的臉差點兒笑出聲,他朝着炒青菜伸出筷子,齊薇銜頓時露出笑容,他把筷子移動到另一道菜上,她又失望的歎口氣。
他逗弄夠了小崽子,才夾了一口青菜放進嘴裡。
齊薇銜不懂得掩飾,仰着小腦袋,兩眼放光地看着他的反應,連米糊都不喝了。
然而齊拓柏絲毫不受影響,接連吃了好幾口青菜也沒有中毒的症狀,堪稱面不改色。
齊薇銜疑惑地歪了歪小腦袋,難道是量不夠?不應該啊,她确實算好了啊,還是說她學藝不精,白果根本沒毒?
她瞄了齊拓柏好幾眼,趁他不注意,拿起自己的小勺子,盛了一點炒青菜的湯底,迅速塞到了嘴裡。
鹹味混合着青菜的甘甜在口腔内擴散,對于吃了好久沒有滋味的米糊的齊薇銜來說,簡直就是人間美味。
她吧嗒了兩下嘴,還想回味一下,肚子突然一抽一抽的疼。
齊薇銜彎腰捂住自己的小肚子,完蛋了!她中毒了!她之前學到過,白果中毒症狀之一就是腹痛。
“咿呀?”
這不就是說明自己的毒藥成功了嗎?
齊薇銜一喜,但很快又疑惑起來,老頭怎麼一點兒事情也沒有!
她疼得額頭都出了細汗,龇牙咧嘴地擡頭就對上了老頭那張滿是笑容的臉。
齊薇銜:……
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齊拓柏看到她的表情再也忍不出了,發出一陣愉悅的笑聲。
齊薇銜臉已經白了,難受得沒有力氣和他叫闆。
齊拓柏往她圓鼓鼓的小肚子上輕輕一點,她便哇的一聲全都吐了出來。
他笑道:“就你這點小伎倆,還想給我下毒。”
齊薇銜那舊了一丢丢的小腦瓜轉了轉,明白了,老頭早就發現了!剛剛一直都在戲耍她呢!
她哼哼唧唧地扁了扁嘴,太失敗了!
“誰讓你貪吃,明知道菜裡有毒,還要嘗一口,”齊拓柏邊說邊喂她喝了點水,又把她提溜到東屋道,“好生歇着吧,我去給你煎藥。”
“咿呀……”齊薇銜難受地躺在拔步床上,小聲地道謝。
齊拓柏好笑地搖搖頭,去小藥房抓了些甘草煎水,齊薇銜喝下去才舒服了許多,她痛定思痛,覺得是白果末太顯眼了,所以才會被老頭發現。
雖然這次下毒不但沒成功反被毒到了,齊薇銜仍舊沒有放棄,她又要了幾根新鮮的華山參,用小藥碾磨出了些許汁液存好,準備再找機會下次毒。
這日午後,一老一小在涼亭吹風喝茶。
齊薇銜覺得機會來了,在老頭閉目養神的期間,偷偷将華山參的汁液倒進了他的茶杯裡,然後趕緊閉上眼,裝作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哎呦!”
齊拓柏突然喊了一聲。
齊薇銜猛地睜開眼,見老頭面色難看,便意識到自己這次下毒成功了,她驚喜地拍了拍手。
“二狗你……”齊拓柏指了指她。
齊薇銜得意洋洋地晃了晃小腦袋,故作悠閑地将面前的水一點點喝了下去。
她倒是不擔心老頭會有事,因為她把量控制的很不錯,喝了之後隻會覺得頭暈口幹外加一點咽喉腫痛而已。
然而等她放下杯子,齊拓柏就恢複如常了,他悠閑地晃着搖椅,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齊薇銜一愣,不好的預感又冒了出來,緊接着她的眼前就開始模糊,腦袋也暈暈的,咽喉發癢發疼。
齊薇銜欲哭無淚,怎麼中毒的又是她!
齊拓柏拿起她面前的杯子,輕嗅了一下道:“華山參,又名熱參、白毛參,性熱味甘微苦,過量使用輕則像你現在這樣,重則語言不清、瞳孔散大、抽搐,甚至身亡。”
他捋了捋胡子,誇獎道:“不錯,這次聰明了,知道用汁液,可惜誰讓你下完毒就閉眼呢,被人換了茶杯也不知道吧。”
齊薇銜:!!!
原來她是這麼中招的!
她不甘心地咿咿呀呀抱怨,老頭這樣也太耍賴了!
齊拓柏笑得很暢快,最後給她煮了生姜水灌了下去。
齊薇銜解了毒舒服了一些,晚上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老頭太厲害了,她這點小伎倆根本不夠看啊!
她想了好半天也沒想出來有什麼好辦法,最後還是沒抗住睡了過去。
不過齊拓柏是真的沒有睡,他今天很開心。
他帶齊薇銜回來的時候,就知道她比一般小孩子要聰慧,但他其實也不敢确定對方對醫術毒術有沒有興趣,他也擔心過,齊薇銜要是沒興趣怎麼辦,放出谷去嗎?
但從這段時間來看,甭管齊薇銜的初衷是什麼,她現在一心都撲在了醫術和毒術上,甚至可以說有天分。
齊拓柏低頭看了看從齊薇銜那裡搜到的白果末和華山參汁液,低低地笑了一聲,這有關毒藥的想法和量的控制,誰能相信是一個還不會說話的小娃娃搞出來的呢。
他抿了抿唇,心裡有了主意。
第二天一早,齊拓柏幫齊薇銜洗漱完後并沒有帶她去學堂,而是提溜着她去了書房。
齊薇銜第一次來書房,她好奇地東瞧瞧西看看,感覺這裡比東屋還要大,放眼望去全是書。
她疑惑地眨眨眼,不知道老頭帶她來做什麼:“咿呀?”
不去學堂聽課了嗎?
齊拓柏坐到她對面,問道:“想知道為什麼你次次下毒都會被我發現嗎?“
齊薇銜偷瞄了他好幾眼,最後點點頭道:“咿呀。”
“那是因為你那點小伎倆都是我玩過的了,要想毒到我,你就隻能比我還精通毒藥。“
齊薇銜聞言扁扁嘴,這根本不可能吧,難道她複仇無望了?
齊拓柏捋了捋胡子道:“我兩歲半才開始了解藥草。”
齊薇銜轉了轉小腦袋瓜,頓時眼睛一亮,那她現在開始學習,不就有可能比老頭厲害了嘛!
齊拓柏看到她的神情,笑了。
他慢慢說道:“除了枯木谷每日學堂外,我作為師父,也該教你些東西了,先從認字開始吧。”
他拿出一本書放到她面前:“這個用來做啟蒙用書最合适不過了,以後每天我都會教你認識五個字。”
“咿呀!”齊薇銜高興地一拍手,從此以後她就不是目不識丁的小文盲啦!
齊拓柏捋了捋胡子,指着封皮道:“今天先來認認書名,正好五個字——《傷寒雜病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