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姝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夢中春色正濃,她于獵場逐鹿,正拉弓瞄準時,身後撲來一隻猛虎,千鈞一發之際,魏子東舍身相救,明明滿身鮮血,卻溫柔地對她說不要怕。
夢中的婉姝紅了臉,不久兩人便順理成章地成了婚。起初,魏子東待她極好,事事依順,兩人琴瑟和鳴,羨煞旁人。
直到成婚第五年,婉姝一直沒有懷上孩子,惹得魏家長輩越發不滿,幾次三番說要給魏子東納妾。
以前婉姝被婆家刁難,魏子東總會及時出現将她護在身後,不惜一人對抗全家,但随着近兩年魏子東在軍中職務不斷升高,公務也越發繁忙,至今已許久沒回家了。
婉姝孤身一人承受着婆家的壓力,既委屈又害怕,終于等到魏子東回家,她本想與他商量納妾之事,想告訴他自己也很抱歉。
可她還未來得及說話,便被怒氣沖沖的魏子東打了一巴掌。
“你生不出孩子便罷了,我可以找别人生,可你爹甯願将位置給你那個八竿子打不着的遠房表弟,也不肯讓我來坐,我娶你有何用!”
婉姝重重摔倒在地,捂着自己被打腫的臉,滿眼不敢置信,“你娶我,是為了官位?”
從前的魏子東無論在外多麼威風,在婉姝面前都是溫柔儒雅的,此刻卻是面色扭曲,滿臉嫌惡。
“你若不是都尉之女,我當初怎會為你冒險引虎,我本就不是好色之徒,也不在乎傳宗接代,我隻要你家能助我平步青雲,便願意守你一輩子,結果你連這點用處都沒有!”
魏子東用短短五年時間從無名小将升至左丞,成為都尉手下第一人,誰人不知是顧家将他一步步推上去的。
而今隻一次不順他便翻臉不認人,暴露本性,婉姝才知自己從前瞎了眼,失了智,竟被他耍得團團轉。
痛極,怒極,她忽地笑了,笑得凄涼又譏諷,“原是我配不上你,既然如此,不如我們和離,你另謀高就?”
魏子東卻像是被踩到了痛楚,猛地上前掐住婉姝的脖子,兇相畢露,“這輩子,你就算死也隻能死在魏家。”
接着他又笑了,“還記得春燕怎麼死的麼?風寒?不,是我親手将她溺死的,就在你最喜歡的浴池裡,如今你身邊全是我的人,我弄死你如同捏死一隻螞蟻,你說,我若是揚言要給你殉情,你爹會不會感動到改主意?”
“啊——我要殺了你!”
脖子上的力道猛然收緊,喊聲戛然而止。
婉姝彷佛一瞬間墜入寂靜的深淵,周遭聲音全無,隻有無盡的黑暗。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到了春燕的聲音,想要睜眼看看她,卻怎麼也做不到。
*
春燕焦急地推開門,看到爐火旁的身影,頓時松了口氣。
方才去替表少爺傳話,本無需多少時間,但王公子忽然說要親自處置那個害小姐落水的莽撞丫鬟,請她在旁瞧着。
于情于理,春燕都無法拒絕,又想着表少爺定不會叫旁人欺了小姐,便肅着一張臉站在王公子身邊看他如何解決。
剛開始,小丫鬟堅持說自己不是故意的,甘願領罰,王公子卻認為事有蹊跷,又是威逼又是恐吓,非要小丫鬟說出幕後主使。
最後還搬出了駭人的刑具,連春燕都有些看不過眼,卻沒想到小丫鬟被吓得當真改了口。
“公子饒命,奴婢也是被逼無奈嗚嗚,奴婢母親病了,全靠銀子續命,奴婢實在沒法子了,可奴婢真的沒想害人性命,那人也保證過顧姑娘落水後不會有事。”
這下不止春燕驚了,王鴻遠也臉色大變。
他跟懷玉提及古籍是去年的事了,聰明如他,當即猜出懷玉是想支開春燕,以便與婉姝單獨相處,正巧他剛聽說婉姝落水一事,便借此拖住春燕。
萬萬沒想到,婉姝落水是受人設計。
王鴻遠大怒,“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有何目的?”
小丫鬟哭着道出對方姓名,其餘一概不知。
“公子,李永全是莊子裡的小厮。”
王鴻遠聞言更是氣極,當即派人去捉拿。
春燕擔心有人再次加害小姐,立刻帶上護衛前往梅林報信,結果小姐不在,她險些吓死,好在如今是找到了。
“小姐,表。”春燕原本焦急的神色在看到婉姝靠在懷玉肩上時,一瞬間變得空白,“少爺?”
你們在做什麼啊啊啊啊啊!
春燕大步朝兩人走去,心裡竟有些糾結要不要對表少爺發怒,畢竟以兩人的性子,若非兩情相悅定不會這樣……
走近後才發現婉姝雙眼緊閉,面容安詳,似是睡着了,緊接着就聽到楚懷玉緊張無措又刻意壓低的聲音。
“婉姝表姐睡着了,我不敢動。”
“……”春燕忽然有些愧疚,她果然不該懷疑表少爺,他根本不敢,“咳,小姐,小姐?”
如今有急事,春燕來不及深思,趕緊上前扶住婉姝肩膀,意圖将她喚醒。
婉姝嘤咛一聲,始終不肯醒來,
春燕還以為是昨晚醉酒造成的,頓時有些着急。
“這可怎麼辦?”
楚懷玉早看出春燕神色有異,順勢問道:“可是出什麼事了?”
事到如今,春燕隻能指望楚懷玉,迅速将剛剛發生的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