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婉姝緩緩睜眼,短暫的茫然後,她猛地坐起身,慌張四顧。
“春燕,春燕……”
春燕正在外間添爐火,聽見聲音趕緊放下火鉗,“小姐,呀,小姐怎的不穿鞋……”
兩人在隔門相遇,春燕話音未落便被婉姝抱了個滿懷,不禁訝然,“小姐可是做噩夢了?”
婉姝放開春燕,隻雙手緊握她的手,紅着眼點了點頭。
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在春燕記憶中婉姝從未被夢吓哭過,心疼地将小姐牽回榻上,春燕蹲下為之穿鞋,一邊嗔道:“往後可不能再貪酒了。”
婉姝委屈地應了,心裡卻有些沉重。
那夢太過深刻,如同真實發生過一樣。
婉姝感受着尚未平息的心口,似有怒意殘留,不由想起之前夢見孟璟一事,神色怔然。
春燕穿好鞋,又為婉姝理了理壓皺的裙擺,忽然想起什麼,唏噓道:“小姐,您睡着時奴婢聽說了一件事,昨日魏公子他們抓到的老虎似乎是有人故意引來的,今日還有虎傷了人。”
婉姝睫毛微顫,似是想驗證什麼,眼睛定定看着春燕,“可有查到是何人所為?”
“奴婢一直在屋内守着您,這事兒還是從送吃食的丫鬟那聽了幾嘴,好像還沒結果……小姐餓不餓呀,飯菜是表少爺派人送來的,這會兒還溫着呢。”
婉姝搖頭,這會兒她滿腦子都是方才的夢,半點食欲也無。
提起懷玉,婉姝才想起自己竟坐着睡着了,面色微窘,實在不好意思過問細節,便叫春燕給自己梳頭。
梳妝台前,春燕仔細為小姐整理發髻。
婉姝忽然開口,“你知道懷玉在哪嗎?我有話問他。”
春燕動作一頓,垂眸道:“表少爺在忙吧,奴婢也不知他在哪,天色不早了,小姐若無急事明日再問也不遲。”
婉姝今日睡了一天,估摸着晚上也睡不着,若不能排解心中疑惑,怕是要胡思亂想一宿。
于是道:“是急事,我們直接去找吧。”
春燕繃不住了,哭喪着臉道:“小姐,等明日吧。”
婉姝面露不解,随即神色一僵,腦海中閃過魏子東陰狠的目光,急忙抓住春燕的手,緊張詢問,“怎麼了,懷玉出事了?”
“不是。”春燕想到表少爺臨走時特意交代今日先瞞着小姐有人害她一事,以免小姐害怕晚上睡不着,猶豫了片刻。
“到底怎麼回事?春燕,你說話呀。”婉姝急道。
春燕見婉姝神情便知瞞不住了,隻能将事情如實告知。
表少爺沒事,有事的是小姐您呐。
春燕見婉姝愣住,忙安慰道:“小姐别怕,表少爺已經去查了,奴婢也讓人給家裡送了信,最晚明日,定能将歹人揪出來。”
婉姝沒怕,她隻是覺得,自己好像知道幕後之人是誰了。
他大概是不知道春燕水性極好。
救命之恩,以身相許……多麼陰險的招數。
可笑的是,她真的以為魏子東是個君子,哪怕此刻,心底也有一道輕微的聲音在說:“夢當不得真,也許真是巧合呢。”
春燕見婉姝臉色發白,像是受到不小的打擊,擔心地喚了聲,“小姐。”
婉姝搖了搖頭,“我沒事,回住處吧,明日再說。”
起身時,婉姝意識到自己的手腳已然冰涼。
*
一個時辰前。
王鴻遠迫不及待地跑到浔陽郡主等人面前。
“見過郡主。”王鴻遠敷衍地與浔陽郡主打了聲招呼,一雙眼便黏在了王燕茹身上,“表妹你也來啦。”
王燕茹立時覺得自己從看戲人變成了台上角兒,尤其在收到郡主揶揄的目光時,如同有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在見到王鴻遠的瞬間她便冷了臉,回應也隻是冷淡地喚了聲“表兄”。
王鴻遠卻似得到糖的孩子,笑得見牙不見眼,“昨兒彥青表兄來時我還問你呢,早知你今日來,我定去迎接你。”
王燕茹眼中滿是厭煩,若不是母親再三叮囑,她連看王鴻遠一眼都覺得惡心。
“郡主,你再不去追,虎就要跑了。”王燕茹扭過頭目光沉沉地盯着浔陽郡主,示意她為自己解圍。
浔陽郡主笑了笑,其實她還挺同情王鴻遠的,不過嘛,當然是比不上燕茹重要啦。
“王鴻遠,你若是早将心思用來狩獵上,多抓幾隻虎狼,也不至于變成個招人嫌的胖子。”
浔陽郡主嘲諷兩句,便帶着侍衛們去捉老虎。
王鴻遠從不覺得胖是缺陷,但在心儀之人面前遭人嘲笑,還是羞愧地紅了臉,又見表妹毫不猶豫地跟着郡主離開,看都沒看自己一眼,不禁喪氣地垂下腦袋。
直到有腳步聲靠近,他才悶悶地出聲,“懷玉,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配不上表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