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尋蹲下身,用手指去感受眼前的色彩。綠色的、有點硬的梭形葉子;和葉子的形狀差不多的、但是柔軟的,應該是花瓣。花朵的中間,又細又癢的,是花蕊麼,這就是黃色。
段尋唇角翹起,不是那種面具一樣的假笑,而是真心實意的微笑。
他像個孩子得到心愛的玩具,樂此不疲地摸着那些花朵莖葉,直到覺得有些冷了,才握緊竹竿,站起身。
可能天黑了,休息會吧。
段尋支着臉,坐在黑暗裡,聆聽晚風送來的細小聲音,享受這無邊真實的寂靜。
花葉的觸感還殘留在手心,段尋無比清楚地意識到,這就是他以後嶄新的人生了。
第二天,段尋聽着雞鳴起來了。
他慢吞吞得穿着衣服。不像現代的T恤,他的衣服是電視劇上那種古裝,穿着有些麻煩。
段尋磨蹭了好一會,把所有該扣的都扣上了。
他又摸了一遍,應該是穿好了,便出了門。
今天他需要給男主去送飯。
每次放完風後,男主的夥食就會好一點,還會連續送上七天的飯,不用半飽一天、餓兩天。但是這飯也好不到哪去。
段尋聞着血腥味,還有那種有點變質的肉味,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
老是挨打、吃得差,男主這麼活了五年,全靠他的魔獸血脈,皮糙肉厚。
段尋一手捧着個大碗,一手敲着竹竿,下了陰暗地牢。
昨天有秦遠在,段尋沒能仔細看。
這會兒隻有他一人。他先把盆放在地上,使了個法術燒掉裡面的臭肉,等肉燒完的過程中,他在觀察牢裡的法陣。
這些法陣用了靈力,所以段尋反而比眼睛健全的人看得還要清楚。
法陣的中心比較複雜,蔓延向外圍四五米,越向外,越簡單。
至于是什麼法陣……或許是困獸、削弱力量一類的?
段尋從空間裡掏出玉簡,搜尋比對。
這個空間是段尋昨晚向系統讨要來的。
系統很爽快,給了他十五平米左右的空間,還附贈了一堆刻着秘籍功法的玉簡,隻叮囑段尋不要外傳。
找到了一個有點類似的法陣,段尋記下了,打算回頭好好研究。
肉燒完了,段尋把一點灰燼直接倒在了牢房裡,掏出他從廚房得來的新鮮食物。
他把盛了熟肉蔬菜的碗,從底下的小口遞進去。
那一團人形趴在最裡面,輕微地起伏。
随着食物放進去,蕭淩風弓起來,滿是戒備地瞪視。
段尋看男主動了,放了點心,後退幾步,耐心地等着男主慢慢爬過來。
然後他就看見男主揮起手,旋即“咣當”一聲——男主把飯碗打翻了。
蕭淩風嘶吼着:“你們、又想幹什麼?!”
又是昨天那個男人!
以前也有人突然送了好吃的食物,蕭淩風餓了好幾天,狼吞虎咽地吃下去,結果吞了一大把刀片。
傷口雖然早就愈合了,但從那以後,蕭淩風總時不時覺得喉嚨痛,嗓音就很沙啞粗粝,說話還磕磕絆絆的。
段尋蹲下,撿起落在牢房外的食物,把幹淨的那一面撕下來,放進了自己的嘴裡。
整個過程他都做得很慢,特意讓男主看清楚。
蕭淩風确實看清楚了。他看見男人閉着的雙眼,遮了一條白紗,還有橫在地上的竹竿。
蕭淩風意識到:這是一個瞎子。
剛才他遠遠聽見的“哒哒”聲,是這個男人敲竹竿走路的聲音。
即使如此,他依舊低伏着身體,和野獸一樣,喉嚨裡發出陣陣低吼。
“我吃給你看了,沒毒。這幾天都是我給你送飯。你不吃,要餓上七天。”段尋如同教導幼犬,慢慢地一字一句說給男主聽。
他對人沒什麼耐心,但是對這半人半獸的男主,倒是挺有耐心的。
段尋說完,便後退幾步,假裝研究法陣,其實豎起耳朵,偷偷觀察男主。
男主趴在那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手臂開始揮動,同時響起了咀嚼食物的聲音。
一開始那聲音很小,可以聽出男主吃得很克制、很小心。漸漸地,咀嚼的聲音越來越大,段尋似乎能想象出他吃飯的兇狠模樣。
段尋笑了一下,等着男主吃完飯,用竹竿伸進欄杆内,試探着找碗。
沒想到竹竿一進去,就被男主咬住了,伴着“呼呼”的吼聲。
這根竹竿是特制的,輕易咬不斷。
段尋用蠻力就能拉過來,但怕傷了男主的嘴巴和牙齒,于是說道:“不打你。我在找碗。”
幾秒後,竹竿被松開了,什麼東西撞在上面。
而男主又縮在裡面了。
段尋把碗扒拉出來,對男主說:“看我。”
他掏出一瓶牛奶,用手指蹭了點瓶口的奶液,沾在唇上嘗了一下,示意無毒,才把剩餘的奶液倒進碗裡。
他同樣後退幾步。走遠後,聽見黏黏糊糊的舔奶聲,然後是“咕噜咕噜”大口喝奶的聲音。
段尋等男主吃飽喝足,收回了碗。
他說:“明天見,蕭淩風。”
蕭淩風仰頭看着男人的臉,一愣,眼底泛起熱意。
都過了多久,在毫無止境的謾罵和欺辱中,才有人如此認真、不帶惡意地喊他的名字,蕭淩風。
蕭淩風一直看着這個男人遠去,等到聽不見腳步聲了,才打着滾。
把昨天蹭在地上的草藥又蹭回身上,又糊上新鮮的草藥,吃下藥丸,蕭淩風才趴着不動了。
身體裡流淌着暖意,這是每次挨打後從未有過的感覺。
其實從昨天到今天,蕭淩風就發現那些塗在身上的藥好像是有用的。
而且這個男人,給他的感覺不太一樣。
蕭淩風煩躁又不安地咬着手臂,像在咬那個男人的脖子,折騰了好久,才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