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走邊想,一塊石頭硌到腳心。
牧封川腳步一緩,腳腕一勾,把這顆石子踢了出去,直到破空聲響起,他才陡然反應,自己現在有内力,這一下可不是過去軟綿綿的力道。
“撲通。”
有人摔倒,不會當真踢中人了吧,牧封川心下一驚,連忙望去。
拐角處,灰袍男人連滾帶爬從眼前逃離,撲進右手暗巷。
牧封川一愣,念頭急轉,霎時間調轉方向,追了上去。
待他來到暗巷口,男人已經穿過暗巷,拐入另一條長街。
牧封川原地駐足。
驚鴻一瞥,他認出此人身份,是與他同住一條街的牛三,他們平時并無交集,不過,牛三剛才的反應可有些不對。
牧封川眯起眼,沉思片刻,腳下用力,幾下越過身側高牆,上上下下,不一會兒,來到另一處暗巷,貼到死角陰影。
幸好這些天苦練武功,他暗道僥幸。
養傷的一個月,除了理清記憶,其他精力,他全花在手腳功夫上,畢竟,之前他可沒有高來高去的能力,在這上面露了餡,才是大問題。
隻不過沒想到,先用來調查害原主的兇手——剛得知遇襲内情,便發生這樣的事,很難不讓牧封川産生聯想。
沒多久,牛三從路口經過。
他神情鬼祟,不住回頭,完全沒發現旁邊暗巷的牧封川。
牧封川探頭,看一眼他前去的方向,又緩了緩,繼續翻牆,中間有次算錯路線,險些跟丢,及時追回,才終于看到牛三走入一間寬敞的青磚大瓦房。
開門的人牧封川恍惚有些印象,忙翻記憶,沒一會兒,找到對應目标——牧封雲,應該就是這家主人。
從名字上可以看出,此人與牧封川同輩。
不過,牧封雲并非十多歲的少年,而是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他幼子倒是和自己差不多大,也因此,牧封川才認得他。
但為何是他?
他派的牛三監視自己?
牧封川覺得有些出乎預料。
看房子便知,牧封雲家比牧封川富貴得多,兩人又毫無瓜葛,即便牧封川死了,藥田也落不到他手中啊!
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東西?
牧封川靠在牆上,冰冷堅硬的牆面讓他稍稍冷靜,他昂頭,透過兩面牆間狹窄的縫隙,望着通透高邈的藍天。
靜靜站了一會兒,他忽地轉身,從後巷蹑足向那處院落靠近。
牧封川聽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沉靜平穩,當他下定決心,所有風險都被置之腦後,隻有眼前的目标。
牧封雲是幾品武者,牧封川不清楚。
在牧城,凡牧氏子弟,皆自幼受武學教導,除非實在毫無天賦,否則成年後,怎麼也能有個四品。
牧封川能在十六歲成為五品武者,可以說資質甚佳,但考慮到他與牧封雲的年齡差距,冒然竊聽,萬一對方當真心有惡意,極其兇險。
牧封雲肯定不敢光明正大對牧封川動手,但若他宣稱,誤以為是闖入的小賊,故當場擊斃呢?
正如那個死在牧封川手裡的那個人!
他呼吸綿長輕緩,越靠近房屋,換氣越慢、腳步越穩,全身肌肉緊繃,隻要稍有不對,立刻便能以最快速度離開。
一步、兩步、三步……右耳貼上牆面,牧封川睫毛一顫,運氣不錯,不需要再找其他地方,這兒雖聽不大清楚,可相對安全。
他平複心境,調動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聽覺上,隐隐約約的話語從牆内傳來。
“……不小心……沒追……”
“……敢過來!”
“……出門……”
“行了,最近你别來了!”
一道更年輕、更氣盛的聲音插入,朦胧的幕布撕開,牧封川心一緊,整個人恨不得嵌入牆中,聽個明白。
略低沉的聲音讓小聲點兒,少年與之争論了兩句,漸漸放弱,牆内又恢複之前模糊狀态。
牧封川屏氣擰眉,年輕的那道聲音,要他沒猜錯,應當就是牧封雲之子牧齊玉,他與牧封川一同習武,卻并無摩擦,是有牧封川不知道的恩怨?
牧封川在牆外東想西猜。
擱他上輩子,原主就是寡王屬性,一個朋友都沒有的那種,即便無意得罪某人,也不可能放在心上,這樣的情況,在記憶中太不起眼,牧封川不可能連每天類似吃了什麼的記憶都看得仔仔細細。
然而,他認為不需要上心的事情,或許在其他人心裡卻是大事,這種信息差異,很難彌補。
他更小心,不放過屋内任何一點兒動靜。
木門吱呀開合,應該是牛三離開,一時之間,裡面沒了聲息。
牧封川手指繃緊,狠狠抿唇。
憑現在的情報,頂多确認牧封雲監視他,要斷定兇手還不夠。
難道要去審問牛三?
打草驚蛇就算了,主要還是怕狗急跳牆。
若他們真是兇手,牧封川相信,對方不是沒能力直接要自己的命,而是不想被懷疑,正如自己确認兇手,準備報仇,也會想個洗清嫌疑的策略。
可一旦牧封雲發現事情曝光,為及時止損,或許甯願冒風險再次出手,甚至很會更狠辣、更迅速。
牧封川沒有證據,無法把懷疑上報。
再說,他也不想讓整件事往謀殺未遂的方向走。
——“牧封川”的确死了,哪怕隻有他一個人知道。
無聲歎息,他半閉着眼,心中紛擾。
先退吧,偷聽太久,雖是後院,沒什麼人來去,可時間過長,還是有被看到的危險。
長久沒有得到有用信息,牧封川望着牆角爬過的螞蟻,決定再找機會,既然在對方眼中,上次計劃未成,或許還會來第二次,這次,他有了準備,當能人贓并獲。
就在他與土牆分離的刹那,一個字眼飄入耳廊,牧封川眼眸一亮,迅速靠近,貼回原位。